新闻中心

峡上风光

峡上风光

您当前的位置 :中华龙都网  >> 新闻中心     来源:第一旅游网 2015-04-21 09:32:28 
分享到

    有村就有庙,是一句说给平谷的话。柴福善先生编过一本《平谷寺庙志略》,拿给我,一翻,可算开了眼。上面载得大小僧院,其数过千。从稽考中泡过来的他,自会下笔有据。

    石林峡这地方倒不闻钟磬声,它跟佛界离得远了些。

    春虽来了,京东的山却绿得迟。石林峡一带尽为砂岩地貌,千百之峰,负势竞上。众岩拼力争高,究竟挂不住多少泥土。瘠薄之境,看去都是硬的,自然难得滋润。颠连的巨嶂像是从天上悬垂下来,一层叠着一层,排浪似的,接得紧,接得密,略无缺处。和暖的阳光照上去,一片苍老的褶痕显得清晰起来,愈觉山移得近了,犹见画里峰峦上那笔枯瘦的皴擦。望久了,只觉得颜色太素。岩崖上的点点苍碧稍可养眼,是柏树,枝条很细,叶子如鳞片,就是瘦了些。这也怪不得它,在多寒少水的北方,抗冻耐旱的柏树,能在石头缝里活下来就不易,哪敢指望它长得又粗又壮?当地人呼其为立崖悬柏。这种树,根须在崖隙扎下去,一天天艰难地长起来。它一定长得很慢,几百年才长成现在这个模样。待到枝头吐了翠,这一团,那一团,云片似的散开,虽说遮不满山,却也添了几分精神,山色就新鲜起来。

    再过几天,杜鹃花该满坡满岭地开了,朱朱粉粉,真叫一个艳!嫣红和葱绿为伴,山也好看了。

    还有桃花。杏花谢了桃花开,宽旷的乡野遍染它的红。平谷产桃,桃花之美,可与天边的彩云相映带。那会儿来,正是好时候。这么说吧,山上山下尽飞花。“春山澹冶而如笑”这句话,石林峡受得起。

    山的好看,还在形状的奇峻。这是我们常人的浅识。拿我来说,从沉积岩的层状与柱状节理上瞧出的,只是凝固的横纹,只是僵硬的竖线,至多为拼凑几句浪漫的诗文起些作用。这些复杂的石上痕,极像出自匠人的一錾一凿,它隐着节奏,它藏着韵律,化成谜一样的语汇。若换了一个地质学家,大概不会这样想。他们肯花心思轻抚冰凉的山石,印证着碎屑岩、化学岩、生物岩这些塞在脑子里的概念。松散的沉积物怎样固结成坚硬的岩石?这不是文学所能解释的。让情感之翼在古老的天间来去,却是文学的所擅。《神仙传》上“东海三为桑田”的话,落到我的想象里,升腾、沉陷、断裂、堆叠的洪荒时代图景仿佛映了满眼。

    峡里的石头,特点是大。人都跟着时间走了,石头的身子沉,挪不动窝儿,守在山之底,只剩了寥落,便怏怏地看天。千吨巨石超百块。有一个古潭,水中卧着的这块也是排得上座次的。上面刻了两个描红的楷体字:静心。刻字的巨石,影子映到澄莹的水光里去。我只瞥一眼,心就静了。真是清凉界!随兴顺手撩一下水,柔软的波纹一圈一圈悠悠地荡开,睡在水底的几块卵石、几根残枝,懒得一丝也不动。玩水得趣,这是小孩子的游戏。这一点天真,早已在我的生命里丢失了。

    从这儿往前,石头还有更大的。又入我眼的这一块,号为京东第一石,一个大个子站在它跟前,也显得小了。有几块石头,上面横斜着细密的皱痕,像凸起的筋脉。细瞅,却是一些虬曲的根须。这些根须和石头长在一起了,何等坚劲。一个崖头上,也卧着一块,不知从哪儿飞来的,个头儿大过普陀山上的磐陀石。传说也是有的,跟娲皇氏弃顽石于大荒山青埂峰下的故事,听上去倒像搭得上——共工怒触不周山,天柱折,地维绝,水潦泛,山石崩,崩到了燕山南麓的乱峰上。这是“天石”。

    一条弯径朝山里伸,上面铺了青石板,遇见高处,隆起数级层阶,折向更深处。跨溪的木桥旁,建起一座苫着茅草的亭子,有人给它起了名字:自在亭。这会儿,有两个青年坐在里面看山,时候久了也不厌,兴许看出了什么。对明秀春朝的恋慕尽在眼睛里。他俩不巴望一山顽石被这番痴视撩得点头,只顾让眸子含着笑,目光齐齐地飞向龙王山顶。论海拔,这个山顶也就七百来米,却是石林峡的极巅,登游者的魂魄多为它招去。通到上面的路险而僻,天风拖着啸音从那里卷过,跃上去是可以领略到一番浩荡的。若为亭中人换上旧时衣冠,我似在瞧一幅古画了。再瞅瞅四近陡崖上“通幽”、“率性”之类擘窠书,一脉灵秘的意趣浮上心头,沉重的山体为之轻盈。不怀一点出尘之想,何能悟透此景的三昧?一念放下,万般自在。山中虽无庙,进山的男女未必断得了禅心。

    石林峡的山势有一点险恶。在一个地方,山泉从高崖跌下来,成瀑,成潭,又穿涧越谷,奔流出山,衍为石林湖。这样的水景在南方倒是常见的。雁荡山的大龙湫、楠溪江的九漈,都是。到了多旱的北方,又在尚寒的早春时节,石林峡的山壁间还能飘落不算细瘦的瀑布,一条线挂着,长年冲泻,竟在那骨头一般硬实的崖上磨出弯折的深槽,飞沫来回打它,左右闪跳,横竖激溅,让浅黄色的崖面湿得如泼了一层墨。我在升腾的水雾前停下身,听悬湍的呐喊,听飞濑的嘶吼,其声甚烈,甚狂,甚傲,真是“险不在山而在水也”,很可一赞。当地人给它起了个夸张的名字:九天飞瀑。不错,这样的大水,只能从天上来。

    往深处走,一路都有水声,泉溪把谷间的石头淌了个遍,在流动中雕琢;也把心洗净了,不藏邪与垢。我不知道这清悦的音响是从哪里来的,它那么亲切地伴在耳边,我只恨捉不住它。

    夕阳照上山崖。向阳一面的峭壁亮得发白,背光的一面则阴黯得只剩下黑。散乱人影中,能够辨出白头山樵与垂髫村童,更有貌古的仙叟施施而来,庶几得欧阳醉翁琅琊之乐。恍兮惚兮,入梦的我,不知是在林壑深秀的岭南,还是在草树初荣的京东。

    石林峡人烟不稀,傍崖有一个数十户人家的小村子——雕窝村。几位长着花白胡子的老汉窝在墙根,揣手晒太阳,晒得话也撞山响:早年见过老雕,立起身,高可齐胸。他们不像扯闲篇,却似聊起一位英雄,言语间带着倾慕的意思。这么大的老雕,好久没瞧见在头顶飞了。村口倒有个老雕石像,奓着翅膀,要朝天上去。

    雕是猛禽,素以苍天为家,“未肯平原浅草飞”那是当然。寒山之上,它若飞旋起来,更是长空一碧无古今。清人赞曰“想得玉关方转战,皂雕风起欲盘云”,神意全出。石林峡尖直的岩峰,剑似的插到云雾里,几欲把穹窿刺裂。少了雄健的雕影,气势到底弱了些。

    清明节前,山里人要吃榆皮面饹饾。过去,荒年才吃它。等到榆树春天出叶时,把嫩树皮采下来,晾干,切成节,上碾盘碾碎,再放到石磨上磨成面。做饭时,把和好的面轧成条,下锅煮熟,捞到碗里。浇头多种,麻酱、蒜泥、菜卤,拌匀了,入口嚼,那叫一个香!这些说法全是听来的。现今,榆皮面少了,为了让我们见识这道风味,主人头几天就把它备好了,到了吃饭那天,现做。我真该到后厨瞧一眼。

    京东乡间,还有一道相近的吃食,是用没熟透的麦粒做成的碾转。多年前,张中行先生跟我提起过它。我这次来石林峡,是三月天气,麦子离开镰早着呢,哪有尝新的口福?“节物食新忆故乡,春来时未接青黄。昨年友愧今犹在,蒸蒸依然发清香。”不知道这是谁的诗,总之给碾转添了不淡的滋味。我只叹无缘消受柴门人家的这道乡馔。

[ 责任编辑:叶明 ]

扫码二维码关注周口日报官方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