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旅游梦

唐运华

记得二十多年前我还在求学时，曾暗暗发誓：等将来我工作后经济条件允许了，带母亲外出旅游，让一生没走出村庄的母亲看看外面的世界。二十多年后的今天，我却很难实现当年的誓言。因为母亲患脑梗塞多年，现在走路、生活自理都已困难，当年的誓言成为我今生抹不掉的遗憾。

对于多数现代人来说，外出旅游非常普通平常，但是对于很少走出乡村土地的父母来说，外出旅游却是件极奢侈的事。

十年前，母亲的第一次“旅游”，是到距家仅五公里的太清宫景区参观。虽然太清宫景区距我家仅是赶一趟集的距离，但是自从景区建成以来，由于要门票，母亲从未参观过太清宫。十年前，为提升老子庙会人气，县委、县政府向全县免费发放门票。那时我借调在宣传部工作，有幸得到几张门票，于是便促成了母亲那次“旅游”。

那时候，母亲胃病严重，苦于家里经济条件有限，她就一直忍，一直拖，病情严重了就到诊所拿点药。那个周末回老家，我拿着景区门票对母亲说：“现在景区建设了很多景点，很漂亮，门票过期作废，我们去看看吧。”母亲答应了。

那时母亲六十多岁，虽然病体衰弱，但走路还基本可以。我领着她从前面的太极殿，走到后面的老子故居，再到后宫的圣母殿。因为免费，景区人流熙熙攘攘，很多人前来参观。一上午的时间，我能看出母亲身体的虚弱。她的额上渗出虚汗，走路渐渐缓慢，但心情还好，就这样支撑着看完了大部分景点。

参观完，我看到景区旁边有家照相馆，母亲一生基本没照过相，趁她现在身体尚可，何不合影留念？等将来她老了，就不容易找到像现在这样的好机会了。母亲同意了我的提议。景区周围摆满了鲜花，我和母亲以老子文化广场的鲜花为背景，让照相馆人员为我们合影留念，随后又给母亲单独照了肖像照。

照片中母亲慈祥，头发有点灰白，我们并肩而立，身后是大片金黄的鲜花，不远处即是老子文化广场。母亲的肖像照神情严肃，一眼便能看出她隐含的病容。我很庆幸当时与母亲合影留念，这张见证了我成长历程和母亲特定历史的照片，我会保存终生。

说起母亲的第二次“旅游”，是二十多年前她到淮南我的大姨家为我借学费。从没出过远门的母亲从大姨家回来后，经常给我们讲，大姨领着她参观了田家庵公园，公园如何漂亮，大姨家的彩电如何色彩鲜艳，表哥表嫂如何孝顺热情。大姨在上世纪六十年代逃荒到淮南落户，是姊妹四人中唯一的城市人。小时候，母亲经常拿我们家的境况与大姨家对比，大姨那里是城市，是我们心中的“天堂”。

记得小时候我还没上学时，母亲就对我说：“好好上学，考上大学，等将来工作有钱了，带爹娘到北京，看看天安门。”那时候，对于像父母一样的乡下人来说，北京是光芒四射的圣地，今生能去一趟北京，便不枉此生，值了。

五六年前，母亲突患脑梗塞，虽经治疗，但身体日益衰弱，神智日益模糊。现在，她已是步履蹒跚，走路困难，甚至记不得她自己的生日和我们兄妹的名字。每到周末，我回老家，经常问母亲，我的大名叫啥？我的生日是哪天？你的生日是哪天？于是母亲便笑，说不记得了。在我的提醒下，母亲暂时记住，等下周回去再问，她又不记得了，我再提醒，周而复始。但是，母亲唯一不忘的是我的乳名。

工作的节拍迫促着我往前赶。现在，我很想实现早年的愿望，趁父母健在，带他们外出旅游。可是，这个愿望对于母亲来说，已很难实现。虽然有人用轮椅推着老人旅游，但这对于我来说不现实。现在，能医好母亲的胃病，能有闲时间，带着母亲外出看看，便是我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