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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天喜
病房里住进两个病人,患的都是脑血栓,甲“栓”住的是左腿,乙“栓”住的是右腿,俩人都不能正常走路了。不同的是,甲是“120”拉来的,乙是被一帮人抬来的,但语言都没大问题,说话还算正常。
针挂上了,药拿来了,一阵忙碌后,医生、护士都撤了。甲身边留下来一位年近七十的老太太,乙身边留下来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病房里一片寂静。
晚上,天下起了鹅毛大雪。快要吃饭的时候,陪护乙的男人大踏步地走了出去,不一会儿,给乙掂回来了一饭盒小米粥,怀里揣了两个热气腾腾的包子。
陪护甲的老太太站在窗户前,看着纷纷扬扬的大雪犹豫不决,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
“你是哪里的?”乙一边接过儿子买来的包子,有滋有味地吃着,一边问甲。
“我是市里的,你呢?”看到乙吃东西,甲的肚子也饿了,强忍着咕噜噜的肚子问。
“俺是农村的。”说这话的时候,乙吃包子的动作稍停了一下,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农村好啊,公粮不交了,种地还有补贴。”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可以看出甲有种居高临下的神态。
“哪有你们城市好,退休了还能拿工资。”乙看着甲的一头白发,羡慕地说。
“不多,我每月也就四千多块钱。”甲不以为然。
乙不作声了。
“你几个孩子?”停了一会,乙的包子也吃完了,一边用粗糙的老手抹着嘴唇,一边问。
“我两个儿子,一个清华大学毕业,去了美国;一个武汉大学毕业,去了英国。”谈起儿子,甲一脸的满足。
“还是你有福呀,孩子都那么有出息。”乙连声称赞。
“爹——”乙的儿子一边为父亲按摩腿,一边试图阻止乙继续说下去。
“你呢?孩子也都参加工作了吧?”甲并不顾乙儿子的情绪,不失时机地问。
“哪有哇,都在家‘修理’地球哩。大的养鸡,二的养猪,小的是个闺女,结婚走了。”说这话的时候,乙的头低了下来。
“我儿子孝顺着呢,每月都给我打钱,去年过年,一下子打了两万元。家里就俺老两口,我每月还有几千块工资,你说要那么多钱干啥,但他们不听,非要打钱。”甲两眼放光,话语里带着骄傲。
乙又不作声了。
这一夜,乙失眠了,看看别家的儿子,想想自己的儿子,他觉得这一辈子特没面子,没培养出来一个大学生。
第二天,乙的大儿子带着媳妇和孩子冒雪赶了过来。一进门,大儿子就拉住乙的手问长问短,孙子也“爷爷、爷爷”地叫个不停。媳妇从包袱里掏出一件厚厚的棉袄递给乙,亲切地说:“爹,昨天夜里我加班给你做了一件棉袄,你穿上试试合身不合身?”
老太太在一旁愣愣地看着一家人热乎乎的样子,眼里似乎有东西要流出来。
“弟弟,今天我陪咱爹,你回去歇歇吧。”大儿子朝那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说。
“我不累,还是你回去吧。”二儿子推辞说。
“你们都别争了,还是我留下吧,我想陪爹说说话。”儿媳妇说。
此后的数天里,不是大儿子陪护,就是小儿子陪护,两个儿媳妇也隔三差五地来看乙。而甲的床前,始终是那个年近七十的老太太。
这一回,轮到甲失眠了。他在反复思考着,到底养儿子是为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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