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蚂蚱飞过矮墙的岁月

来源:周口晚报

作者:

2019-03-22

■焦辉

我小时候跟母亲住在卫生室家属院,院子很大,住着五六户人家。

院里孩子少,赵医生的儿子已上初中,当然不屑与我这个六岁大的小屁孩玩。马护士的女儿,三四岁,我当然不屑与她玩。我一般自己领自己玩,用弹弓打麻雀,当然也打玻璃,用木剑砍野草,当然也砍花卉,抱着小树晃知了,当然也晃核桃、桃子、苹果,用长竹竿敲夜猫,当然也敲家属院里的鸡鸭鹅……最后,当我把鞭炮点燃扔进露天厕所后,赵医生、马护士他们几家来找母亲,说,这孩子不能整天在家属院疯了,该送学校了。母亲有点为难,说:“才六岁,学校接收不接收?”赵医生说:“我认识校长,我去说说。放心。”最后说“放心”时,赵医生环视了所有人。

学校离家属院一里多地。母亲送我去了学校,我个子矮,坐在教室第一排。母亲对我上学这件事很高兴,写信告诉了在平顶山煤矿工作的父亲。

一年级学生都是七八岁的,我六岁,长得矮小瘦弱,在同学们眼里属于小不点儿。我下课后喜欢一个人去校园靠西的一个小树林,也许这里称不上树林,七八棵桐树而已,但这里是我的乐园。桐树花白里透红,像小喇叭,蜜蜂在喇叭口钻进钻出。偶尔有桐花落下,我捡起来,抠掉花帽,放嘴里吸一下,又甜又香。树林里还有一种成人拇指盖大的褐色虫子,你要碰它,它猛然一蹦,转眼就落在几米远的地方。树下青草里不但有蝴蝶,有走路弓腰的青虫,有黑蚂蚁和黄蚂蚁,还有满身斑点的瓢虫,还有绿色和土黄色的蚂蚱。

我的学习成绩不好不坏,中等,升级考试,语文、数学都考了七十来分,虽然不高,升二年级绰绰有余。当我背着书包兴冲冲地跑进二年级教室时,却不发给我新书。我只好灰溜溜地又回到了一年级。放学回家,我摔了书包哭着发脾气。母亲托赵医生去问校长,得知原因是我年龄太小,再上一年才能升二年级。我的自尊心很受伤害。

课后我正拿着一根竹签往蚂蚱身上刺,身后响起个轻柔的声音:“同学,你怎么老是一个人玩?”那根竹签刺穿了蚂蚱绿色的身体,竹签上有些绿色的液体。蚂蚱的身体扭动着。我的手边已经有不少被刺穿的蚂蚱了。我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主要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我知道她教三年级语文,三年级的教室在一年级教室前面,我时常看见她穿着云朵一般的白衣衫、拿着课本轻盈地走路。

她看我不说话,弯下腰柔声说:“同学,你想不想看蚂蚱飞过矮墙?”我顺着她的手指,看校园西边蓝砖砌成的一段矮墙,觉得她的提议很有趣。我问:“蚂蚱能飞那么高吗?”她说:“能,只要它想飞,就一定能飞过去。”

她领着我拍手跑着,把草丛里的蚂蚱往那段矮墙赶。蚂蚱们惊慌失措地蹦跳着,然后纷纷飞起来,越过矮墙,飞出了校园。我望着蚂蚱们纷纷飞过矮墙,开心地笑了。她搂住我的肩膀,指着那堆被竹签刺穿的蚂蚱,说:“它们永远也不能飞过矮墙了。”我的心揪紧了。我等她走了,挖坑埋葬了那些死掉的蚂蚱。我心里一阵一阵疼,哭了。

当我上二年级时,她调走了。

三十多年过去,很多往事在岁月里消散无影,可是那一只只绿色、土黄色的蚂蚱飞过矮墙的情景,还有一身白衣裳、拿着课本轻盈走路的身影,清晰如昨……

[责任编辑:牛勇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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