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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周口晚报

作者:■刘中华

2019-05-08

最近脑海中总是浮现出满仓,今天就来写写有关满仓的事。

满仓已经去世三十来年,他哥哥金山去世也已快三年,虽然不是本家,但我们是同村的,我应该喊他们大伯。

满仓大伯五十多岁就去世了,那时我才七八岁,听说他是肺心病去世的,主要是因为家里穷,不能坚持用药。他的哥哥金山也是肺心病,从五十多岁就说要死了,但一直活到八十六岁。金山大伯生前说:“自从我得病,咱村该死的不该死的我熬走了四五十个人,我兄弟仓儿那时候的病还没我严重,不是你学习哥,我早死了。”学习是金山大伯的儿子,现在在市人民医院当医生。

满仓大伯去世三十年了,我依旧清晰地记得他的样子。个头不高,穿着寒酸,黑瘦,络腮胡,走路稍弯腰,走几步就上气不接下气,喘得厉害。

“仁义在家不?”满仓大伯缓慢地移步到我家厨房门口。

“在哩,在哩。” 我爹大嗓门地回应着,“哥,找我啥事儿?”

“明儿全成他娘过生儿哩,想炸点儿东西,没油了,能不能倒我一碗菜籽油?”

我爹接过满仓大伯的脏碗。我忙跑到厨房,钻到案板下推出小坛子,爹提溜起小坛子倒油。满仓大伯连声说:“别倒完了,恁还得吃呢。”

像这样借油,不知满仓大伯来我家多少次了。虽然我家也穷,但爹娘从没拒绝过他。不知为什么,满仓大伯从来不向金山大伯借东西。后来,兄弟俩老死不相往来,并且要求孩子们之间也不准说话。

满仓大伯家矮墙头上种了两盆荸荠,我每次路过他家门口,总要驻足观望。“峰儿,过年了给你吃荸荠,千万帮我看好了,别让咱村小孩摆弄这两盆荸荠。”满仓大伯露着豁牙笑着对我说。我高兴得屁颠屁颠地跑回家。

金山大伯的病严重了,金山大娘拉着架子车下乡换针线小零食,赚些钱给金山大伯治病,再供应学习哥上大学。学习哥是学医的,得知父亲病重,找到了自己的老师,将金山大伯的命从死神手里夺回。随后,满仓大伯的病也严重了,但是,满仓大伯却没有那么幸运。

金山大伯本来是不打算让学习哥继续上学的。金山大伯说:“上学太花钱了,人家跟你一年出生的,孩子都上小学了。上学有啥用!”金山大娘生了三天气,不吃不喝。金山大伯最终没倔过金山大娘。

学习哥大学毕业,被分配到县人民医院上班。上班的第二天,金山大伯又犯病了,喘不过气来。我爹喊来我堂叔用三轮车带着金山大伯去县医院看病,值班医生正是学习哥。输液时我爹一直陪在身边。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金山大伯的病才好转。

往后的许多年,金山大伯逢人就夸他儿子学习,也经常安排学习哥要孝顺我爹。后来我爹两次生重病,金山大伯都打电话命令学习哥:“你仁义叔生病了,你得联系好医院好医生,救你仁义叔。”我爹患肺癌期间,学习哥安排我爹到市医院化疗,像儿子一样守着,我和哥哥感动不已。学习哥笑着说:“咱住对门儿,谁有咱亲!再说仁义叔救过我爹,不然我爹咋能活到八十六岁。”

金山大伯去世后,学习哥跑到本家兄弟家磕头,满仓大伯的大儿子全成攥着学习哥的手,哭着说:“俺爹和俺大伯几十年不说话,老一辈啥恩怨咱兄弟不知道,但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啊,咱兄弟要给孩子们带好头。我虽没上几天学,但我懂得家和万事兴的道理。”满仓大伯的二儿子幸福说:“俺爹临死时说,他和大伯啥恩怨也没有,就是咱爷让大伯多读了几年书。俺爹说,俺兄弟俩被他耽误了。”学习哥攥着全成和幸福的手,说:“知识改变命运,让你们俩的孙子跟着我去市里上学。”

我爹去世时,学习哥带着全家人守了几天。今年年后,我爹去世百天,天下着小雨,学习哥出差在外,打电话给我:“兄弟,替我给俺仁义叔点张纸。”

我跪在爹的坟前泣不成声。不知什么时候,全成哥和幸福哥跪在我身旁,哭着说:“俺仁义叔,你在那边劝劝俺爹和大伯,让他们和好啊。”

[责任编辑:王松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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