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箱子里在秘密

来源:周口晚报

作者:

2019-06-19

天刚蒙蒙亮,栓子叔就起床了,推开大门便闻到一股花香。不用细想便知道,肯定是山上的野花又开了。

栓子叔今年三十六岁,年纪不大却显得无比苍老,守着三间破平房,孤苦度日。栓子叔每天的活计就是给门前一亩三分地浇水、拔草。干完这些后,栓子叔就坐在屋里,盯着角落里一个小箱子发呆。箱子做工粗糙,更像是几块未打磨的木板糊在一起的,看不清颜色。有人就打趣他:“这箱子里面不是有几大捆白银吧?叔眼都看直啦!”栓子叔也不恼,只是笑着打哈哈:“可不是嘛,白银还多着呢!”几个人笑作一团。别人知道的,也就那么多,至于栓子叔这个外乡人是打哪儿来的,那箱子里到底是啥,却也一概不知。

一天傍晚,太阳快下山了,村子里暗暗的。栓子叔坐在院子里,望着邻家烟囱发呆,远处传来几声狗吠,槐树枝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栓子叔愁眉不展,深叹几口气,将脸转过去面朝堂屋,像是在对谁诉说,也像是自言自语:“他们要真是来了,我该咋办啊?”

真是怕啥来啥。这天栓子叔刚吃过午饭,正在躺椅里晒太阳,就听到几个妇女边走边议论:“听说鬼子已经打到向峡岭了,离咱这儿可不远了。”李婶叹了口气:“唉,鬼子这一路气势汹汹,可像是朝着咱来的!可咱村要啥没啥,他们图个啥啊?”另外几人也都摇头:“谁知道这帮畜生想的啥,咱还是赶紧回家收拾收拾,找时间跑吧!”话毕,几个人摇头叹气往自家走去。栓子叔听了这话,一夜没睡好。他坐在炕头上,看着墙上的蜘蛛网,一根一根的丝,密密麻麻,就像一团乱线,缠得他心乱得很。墙角的箱子像是压在他心上,让他透不过气来。

果不出所料,鬼子还就是冲着村子来的。这天夜里,正在睡梦中的村民被吵醒了,炮弹的轰炸声和机枪的扫射声,吓得他们瑟瑟发抖。大人孩子都缩到空荡荡的米缸里,想哭不敢哭。

栓子叔端端正正坐在堂屋里,盯着箱子,眉头紧锁。忽然,他噌的一声站起身来,脚步似有千斤重,慢慢走到箱子前,吧嗒一声打开了锁。箱子盖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一般重,他不得不使出全身的力气打开它。终于,他站在打开的箱子前凝视了好一会儿后,缓慢地从箱底抽出一件衣服,抖搂开来。是一身军装,已经洗得发白,但细看,还能看出水泥灰的颜色。看着这件军装,他的思绪不觉飘回十年前。

那时,他二十六岁,响应八路军征兵号召,入伍参了军,每天和战友一起浴血奋战,虽然累,但从不害怕,从未想过退缩。直到有一天,敌人的探照灯唰一下照了过来,栓子叔他们暴露了。一场恶战开始了,烽烟四起,枪林弹雨,不断有炮弹朝他们轰炸,不断有队友负伤、牺牲。浩荡的大军宛如一条骁龙,敏捷地穿行在烟火中。终于,四下平静了。仗打胜了,栓子叔却面临着被开除的后果。因为就在刚刚,千钧一发之际,栓子叔开枪打死了一个鬼子中尉。“未经批准,擅自行动,违反军纪”成了他八年浴血奋战的最终标签,同时也意味着他会被鬼子一路追杀。他走的那天,连长、队长还有好多战友都来为他送别。栓子叔转过身,记下了连长的叮嘱:“一日是兵,一生是兵,好好保护人民!”这个从不流泪的七尺男儿眼里第一次泛起泪光……

突然,远处又传来爆炸声,栓子叔回过了神,眉头一紧。他果断换好军装,对着玻璃窗整了整衣领,转身,向屋子敬了个军礼,步伐轻快地朝村口走去。这一刻,他心中的重担放下来:“这么多年了,该有个了结了!”

过了一会儿,村子安静了下来,大炮声、机枪声、汽车声都不见了。白茫茫的月光照在地上,静悄悄的。刚才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小村总归是回归了宁静,大家依旧欢声笑语,打打闹闹,经过昨夜,似乎一切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唯一不同的是,大家发现栓子叔不见了。一群人房前屋后地找,哪里也没有栓子叔的身影,却发现栓子叔的箱子打开了,箱子底的铁钉上挂着一个小布条,水泥灰的颜色。大家心里隐约猜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相信。

第三天清晨,邻居牛伯扛着锄头上山挖树苗,走到半山腰,看到地上的野花上沾着星星点点的红色。牛伯走近一看,这不是血吗?突然,牛伯似乎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顿,踉跄着顺着血迹朝河边跑去。快到河边,牛伯一眼就看到河里漂浮着什么东西,被树枝卡住了。走过去一看,是栓子!牛伯眼前一黑,许久才回过神,他把栓子叔的尸体捞上来,放到一片木板上,回村叫了几个人,抬回了村。闻讯赶来的村民将栓子叔的尸体围了个水泄不通。大家红着眼眶,难掩悲伤,又看到栓子叔身上的军装,一愣,随即掉了眼泪。所有人都明白了,明白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栓子叔牺牲了自己,救了所有人啊!

白色的送葬队伍像一条长龙,蜿蜒到山上。全村村民,一个不少,都来了。几个小伙子将棺椁轻轻放进坟坑,一阵风吹过,树上的桂花瓣飘下,落在了棺木上,阳光洒下,棺木沐浴在金色的阳光里。

栓子叔长眠在了山上,长眠在了用他的鲜血点缀的百花丛中。坟头是那个箱子,大家这时才看清,原来,箱子是血红色的啊!

[责任编辑:王松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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