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建军

河南之东有周囗，非北京猿人之所居；湖北之西有神农，乃先祖采药尝草之架也。周口之淮阳，乃东方最早之古陆高台；神农之九湖，为华夏最初神仙所居之地也。余曾东至连云，西到伊犁，而未知淮阳之名；余也北至松花，南涉天涯，却未见淮阳之水也。听庆福描述，动情不已，颇神往之；闻明超讲解，如数家珍，甚陶醉也。世界之大，世乃时间之谓也，界乃空间之谓也；宇宙之广，宇为空间之形也，宙为时间之流也。人生也如此有涯，生命也如此有限，中国也如此之大，人文也如此之远也。

余之不知有淮阳，如不知有魏晋也。尔不知有汪洋，如不知有昆仑也。江苏列淮阴，河南峙淮阳，阴阳并不相隔；四川藏金堂，宁夏流银川，金银却可互光也。风之行也，自西北而至东南也；娲之舞也，从天空而降大地也。古有伏羲氏绘八卦，所以立太昊之陵；今有姜太公钓九江，所以显匡庐之秀也。千年白龟，隐于龙湖，羲皇观之而悟天之道；万亩荷塘，流溢天光，诗人感之而得诗形也。余入太昊之庙，见有松柏而形四方；尔过平粮之台，见列砖瓦是万年也。不想淮水之阳，有如此之神奇，而今已不见淮水；未及中原之东，形如此之怪异，眼见亦不见中原也。汪洋横波，辽阔无边，而独有淮阳而显山乎？四光有解也。大雁展翅，风起大漠，独有北冥而露水乎？庄子有文也。

古老华夏，人文鼎盛，此有七台可以为证；中原豫东，自然奇诡，彼有八景可以为据也。孔子南来，千里沃野，只能以蒲根为食；东坡西还，万亩荷花，只眉山引领诗情也。孔子收淮阳之徒，日夜诵诗，始转艰难之局；东坡住胞弟之屋，古今相连，才悟儒释之道也。此台不高，而历史悠久，人才众多，为中国之最也；此水不深，而碧波万顷，鲤鱼跃门，为天下之最也。

古有宛丘，古之又古，传有六千五百年矣；今之淮阳，新之又新，乃有百万之众也。中国城市之根，乃平粮之台也；华夏姓氏之始，为伏羲之制也。古之陈国，天下陈氏之祖庭也；今之湖中，东方人文之精华也。

湖东之水阔，乃画卦之台也；湖北之树壮，为五谷之台也；湖南之波秀，乃弦歌之台也；湖西之叶润，乃读书之台也。湖上之娇美，乃梳妆之台也；湖东南之灵秀，乃紫荆之台也；再东南之凸显，乃望鲁之台也；淮阳本为平原，古陆实为水乡也。不料土有高低，而水有远近；高者为台，而远者为云也。台在水上，水在台下；水天相接，风光无限也。

古陆在海洋之间，所以为异也；古城在龙湖之里，所以显奇也。城在湖中间，水在城外边；鱼在水中游，鸟飞云之巅也。鱼之所以喜者，乃羲皇岳峙也；鸟之所以恋者，乃蓍草春荣也。龟之所以隐者，乃蔡池秋月也；草之所以恋者，乃弦歌夜读也。风之所以喜者，乃望台烟雨也；雨之所以恋者，乃卧阁清风也；云之所以喜者，乃苏亭莲舫也；舟之所以恋者，乃柳湖渔唱也。万亩之内有八景，天下之所以有所再观矣；万亩之外有七台，乃人间之所以传之久远也。

淮阳古陆，东方之最早也；古都宛丘，中国之深根也。神农之身何在？隐于武当之南也。羲皇之符何存？藏于蓍草之尖也。女娲之光何在？隐于黎明之水也。孔子之音何有？流于龙湖之波也。狄青之虑何在？埋于水边之台也。苏轼之诗何在？隐于峨眉之秋也。秋胡之烈何观？观于东海之鸟也。万年之龟何在？隐于龙湖之渊也。人在做，天在看也；善有本，恶有报也。不重自然，才也不存于春；不重历史，华也不传于世也。

太阳初升，龙湖烟腾，今日之气象乎；月华初降，神龟再现，今夜之传奇乎？②8

（作者系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