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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会享受乐趣

来源:周口晚报

作者:

2020-09-21

■郭文艺

每天清晨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睁开双眼先进入书房更新我的自传体小说——《在黑夜与黎明前穿行》。

写上两个小时后,会感觉有点饿,便去厨房扒拉几口饭。每次吃过这一天当中的第一顿饭,我就会在客厅里不停地踱步,来来回回要走半个多小时,到这间卧室晃晃,再走到那间卧室看看,目的就是为了拖延进书房的时间。往往脑海里越是清晰地跳着即将要写的轮廓,越是不敢进入书房,这样的状态 ,已经持续好长时间了。

之所以会这样,倒不是我这个人臃懒,而是惧怕面对回忆,甚或,我是惧怕面对父辈,祖辈们。

每次只要享受完美食,面对这部自传体时,我都会双眼涨红好一阵子,牢牢、久久陷入到往事里不能自拔。

金秋的九月中旬,玉米在故乡的大地上成了标志的坐标体,大豆裂开了荚,芝麻、花生各自成簇骄傲地舒展着身体,供奉出自己油漉漉的果实。

这样的景象,对于这片土地上的农民,对于我,本该是人间欢庆的时节。然而,想想我的父亲、我的二爷、我的祖父、祖母,他们都静静地躺着,躺在这片玉米与大豆的间隙里。他们不再与我一样,不能享受这人间欢乐,再也不需要忙碌这一季收获。只要一想到他们,我的泪水就会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来回打转。

每次我饱含热情想走近书房,想续写我和他们之间的故事时,便会战战兢兢地在门口徘徊,如履薄冰般提笔。倒不是担心写不好,或是写好了没处放,怕的是每次都要赤裸裸面对回忆,回忆我的父亲、我的二爷、我的祖父和祖母。我想,他们可能也一样望着我,他们的灵魂,也一定在那个遥远的地方,默默地庇护者我,保佑着我们这个家。

我如今已年近四十,仍旧一事无成,我一想到此,就无颜再提父辈,祖辈们的事。他们给了我生命应有的色彩,在那样艰难的岁月里,他们的身影一个个都铁打似地立在生活的标杆里,护着这个家族 ,为的是不让外人小瞧,为的是让后辈们有志。

这些,在今天看来,他们曾经的伟大都是为了家族史的壮举。

我生性懦弱,这一点和父亲极不相似。

父亲活着的时候,没有人能平白欺负我,没有人敢瞧不起这个家。尽管那时这个家是穷了些。甚至说,他们若要欺负我,是先要在心底里掂量掂量能不能承受父亲铁一般的拳头。

父亲不怕吃苦,在家乡是出了名的能干,在日子最紧迫时,他一人能打三份工,中间也不用歇息。

父亲的孝顺十里八乡无人不知,祖母病时,隆冬腊月天,村里不通车,父亲抱着用棉被包裹着的祖母,踏着雪水一步一小跑地赶往县医院。

再说祖父,几十年里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不出田地边,硬生生给四个儿子盖了四套房,娶了四双媳妇,媳妇一个比一个贤惠。

祖母脾气好,一辈子不骂人,也从不和邻里拌嘴。有了好吃的、好用的东西,首先会想着给邻居们送点过去。

二爷为了给这个家族减压,一生不娶,养了一圈牛羊,卖了牛羊去换钱给祖父做帮衬,帮祖父把几个儿子带大,再看着我的父辈们各自成家立业,一个个都远走他乡,二爷最终老成了矮倭瓜一般。

二爷秉性好强,有着一身的倔强,把家族管理得风生水起,没人不夸赞。

如今,祖辈们一个个都走了。他们曾经拥有的这些毅力和锐气,在今天的我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效仿和做到的 ,这也是我日日夜夜都不敢面对回忆,面对站在梦里的他们的因由所在。

时光涣散,不觉又一个十年消尽。

我有时候就想,他们彼岸会是怎样的一种生存方式呢?凭着祖父的勤劳、祖母的善良和二爷的倔强,天上人间都差不到哪里去。

还有父亲,在这人间劳苦了大半辈子的他,彼岸也该清闲些。学城里人养养花、溜溜鸟,享受些本该在他这个年龄段享受的乐趣,倒也真好。

如是,我甘愿半生潦倒,守着这一世的牵挂。

[责任编辑:马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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