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雪丹 文/图

这个季节是香的。

有了桂花，秋天才是有灵魂的。

有了桂花香，秋天的美不再是静止的，不只有着丰盛的色彩和果实，还是充盈着生气的、可以流动的。怪不得有人说，香是美之魂。桂花飘香时，这个季节都为之生动。

花香，可以唤醒一个季节，也可以唤醒沉睡的人。秋天的一个早上，那么早，天还没有真正亮。醒来时，我还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早就自然醒来。走出屋子，看不到白天人群涌动，只有清凉的空气里裹挟着阵阵花香。此时此刻，我相信人是可以被花香唤醒的。怪不得有人总结它的香气“浓、清、久、远”俱全，清可涤尘，浓能透远。

家属院的花坛和路边，有高高矮矮、层层叠叠的花草树木，哪个季节都有惊喜。路的两旁，种满了桂花树，一年365个日子里，说不清有多少天，我根本看不到它们，意识不到它们的存在，哪怕它们就站在我每天必经的路旁。是因为树上厚厚的尘灰覆盖了美好的想象？还是熟悉的地方没有景色？但每年总有一个时节，它们用心书写着自己的存在。不只是在清晨，也会在夜晚，它们用自己独有的方式发出呼唤，让我在香气萦绕的呼唤中停下脚步，看一簇簇密集的花朵在黑夜里闪着幽幽的光。面对它们吐出的幽香心事，我也会为自己曾经的漠然充满歉意。

香是无处不在的，行走在桂花香里，衣襟和心情都是沾满香气的。走着走着，脚步就慢下来、停下来，没办法，拗不过清香的挽留。没有香的指引，很难注意到它的小花。花瓣小，花朵小，米粒大的一朵，每朵小花都有一个纤细的花柄，聚在一起，团团簇簇地躲藏在绿叶和枝丫间。有花儿发白的银桂、金黄的金桂、橘红的丹桂，也有四季都会开花、香气稍淡的四季桂。这几种桂花中，丹桂不仅色彩夺目，香气也最是浓郁，银桂、金桂已经很香了，丹桂更胜几分。

桂花的香是可以触摸的，花开正盛时，摇上一摇，一场香香的桂花雨就会飘下，接着这场雨可以变成口中的茶和糕点，让柔和的香气在唇齿间缭绕。这美好的感觉让人想起那句：生活是会开花的。

进入秋天的桂花树，不只是香，还会香了一次又一次，大概是因为数量和品种都多，花期自然也是有早有晚，把一个秋季都染得香香的。甚至还有调皮的桂花会跨越季节，与雪相见。见雪不难，见桂不难，见到雪中的桂花，还是惊喜的。去年冬天，曾遇一缕冷香，至今想起，还记得雪中桂花香的那种清澈和冷冽。愈冷，愈清。

桂花树还有个很好听的名字——木犀，大概因木之纹理如犀吧。木犀树开的花，自然叫木犀花。这三个字，我喜欢。在李清照的《山花子》中，木犀花是有感情的，它的香气是会安慰人的。李清照写下这首小词时，既有丧夫之痛，又经战乱流离之苦，再加上自己大病，看窗外的残月，翻枕畔的诗书，赏门前的风景，虽说“枕上诗词闲处好，门前风景雨来佳”，看似时光静好，却也是生死离别、背井离乡之后短暂的平静，离不开悲戚的底色。一个人看到的风景，大多是自己的心情。最后那句“终日向人多酝藉，木犀花”，淡淡一句，蕴藏的感情却不平淡。木犀多情，是因为人多情，才能看到它的多情。“酝藉”这个词儿，常让人想到有着渊深学问、温雅清淡风度的人，用来形容木犀微小的花儿，既让人感知它的含蓄内敛，只以幽幽的香气怡人，还可以让人感觉到花香的陪伴是可以带来慰藉的。

桂花的香，飘在几千年来的每一个秋天、每一个诗人和读者的心里：李白的“桂子落秋月”、李商隐的“桂花吹断月中香”、柳永的“三秋桂子，十里荷花”、朱淑真的“人与花心各自香”、李清照的“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太多了，这为历代文人所深爱的香气飘过来，是绵绵不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