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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的云朵——新疆棉田里的河南故事

来源:周口晚报

作者:

2021-01-26

□阿慧

(接上期)

陆陆续续又遇见十几个人,这是一帮拾棉工,他们住在附近的村子,但依然起了大早,步行去棉田拾花。

车子拐下路,黑色正从东方悄悄退去,视野亮堂了,心情也跟着亮起来。车刚停稳,几个人就从车上跳下来,轻巧地落地,我没勇气学习他们的样子,就攀着车帮一点点向下溜。“追梦女”李爱叶从后面及时抱住我,说慢慢下,不要紧。我一看有人撑腰,心里有了底,一松手扑通落了地。准确地说,是李爱叶的后背落了地,我躺在她的肚子上。几个人哈哈笑着来拉我,又把身子底下的爱叶拉起来。李叶爱拍拍土说:“姐,你可比我的棉花包重多了。”大家又是一阵笑。

我俩这一摔,把大家伙儿昏沉的脑袋摔醒了,把天也惊动亮了。大棉田也苏醒了,一地的棉朵,裂着大嘴笑开了花。姐妹们各自占好自己的垄,“耳环女”莫多多,双臂一张,喊:“看我的棉花多好,像一地的白羊羔。”这孩子总是快乐着,眼里心里都是美好!我默默祈祷:漫长而复杂的人生岁月,别拿走这孩子的单纯和善良。

“憨妹子”柳枝儿却往远处跑,边呼呼地跑边解裤腰带,“指甲姐”冲她的背影吆喝说:“柳枝儿就你事儿多!刚开工就屙尿,懒驴上磨盘屎尿多。”

我心里放不下车上呻吟的那女人,就问“指甲姐”:“咱这里有谁怀孕了吗?”

她想了想说:“没有啊。”

我说:“我在车上听到有人哼哼,或许是她身体其它部位出毛病。”

“指甲姐”一拍手说:“是她吧,陈银行。”

陈银行正在地中间忙活,穿着一件款式新颖的黑色羽绒服,我来到她跟前,说:“看,为了找你,我的鞋子和裙子都被露水弄湿了。” 

她取下口罩说:“俺天天早上都湿身。”说过了,自个笑,笑模样很像宋祖英。陈银行五官很小巧,鼻子眼睛搭在一块儿很好看,人从上到下透着机灵劲儿,只是脸上的气色有点差,连嘴唇都青黄着。

我被她的“湿身”逗笑了,说:“此湿身不是彼失身,太阳一出,衣服就干了。”

她笑得蹲下去捂住肚子,一只手阻住我说:“老乡,你别再让我笑了,我肚子疼。”

我说:“我还以为你怀孕了。”她又想笑,赶紧蹲下说:“都多大年龄了还怀孕?跟俺闺女比着生吗?”

十六朵花

“玫瑰女”陈银行

陈银行,女,四十二岁。生育一儿一女,儿子二十二岁,在上海打工,已结婚成家;女儿二十岁,已出嫁。丈夫贷款买了一辆小货车,在家跑车送货。

我说:“你家庭条件不错嘛!是因为你叫陈银行,家里开着银行吧。”

她说:“这是奶奶给俺起的名,她想让俺这辈子不缺钱。其实家里条件很一般,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在俺村里还算中等吧。俺家新起了一座二层小楼,白墙红瓦,楼上楼下电灯电话,日子还算不赖。家里没人吃闲饭,儿子年前结的婚,领着媳妇去上海打工了。闺女也出门子了,生个小闺女才仨月。你说我还生个啥?给俺外孙女生个舅?”说完,又捂着肚子笑。

我也笑:“在车上听见你呻吟,还因为动了胎气呢。”她这回不笑了,说:“姐你真心细!我身上来红了,一来半个月不消停,天天不断头,早上一起床,单子一片红,像开了一床玫瑰花。”

我说:“咦!还玫瑰花哩,你还有心思浪漫呢,这可不能开玩笑,你这流血可比柳枝儿拉稀严重得多。”

“玫瑰女”陈银行很淡定,她一边麻利地拾棉花,一边说:“老板娘领我去诊所看过了,说是上的环掉了。你说这事蹊跷不?我上环十来年了,在家它长得牢牢实实的,咋弄都不掉,一到这就自个儿掉出来了,还没完没了的出血。”

说到这,她想起另一个女人,就靠近我说:“李村来一个女的,叫绒线,睡我旁边铺上。到这儿的第一个晚上,我们在火车上都熬磨坏了,头一挨枕头就睡着了。我正睡得香,听见绒线‘啊’地一声。我抬头一看,她身子底下血糊糊的,半截褥子都红了,差点儿把我染红了,绒线一张脸寡白寡白的。我也大叫一声,一屋子的人都醒了。老板开车连夜跑了四十里,把绒线送进诊所。医生一检查,说是环掉了,卡在血管壁,就引发了大出血。环取出后,绒线在诊所输了两天水,出血不多了,老板就赶紧把她送到火车上,让她回家治病去了。绒线来时三天三夜,在这只住了半夜,就又坐三天三夜的火车回去了。她一天棉花没拾,一分钱没挣,还差点丢了小命。”

我抓一把棉花傻站着,说:“还有这事?”

她说:“可不是,她来新疆这一趟,是屙屎屙到葱地里——不上算(蒜)。”

我说:“瞧你说话还一套一套的,还歇后语呢。”

她一摆头说:“按说她就不该来。”

我说:“为什么?”

她说:“她婆婆每年都来新疆拾棉花,那老婆儿手脚快还能干,哪年都抓个万把块。腰里一有货,老婆儿在家说话就气势,儿媳妇绒线就看不惯,就对婆婆说,‘今年你看家,我去拾棉花。’把孩子扔下就来了,没想到发生这种事。以后绒线这小媳妇,在婆婆跟前更不硬气了。”

(未完待续)

(此书由河南文艺出版社出版)

[责任编辑:王松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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