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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往事

来源:周口日报

作者:

2021-04-02

常全欣

仲春暮春之交,一派春意盎然,在和煦的春风里,和故去的亲人相约一场跨越时空的相会,感恩先人、祭祀祖先、寄托哀思。这就是24节气中的清明。

儿时,对于清明节承载的人文情怀,我还不懂。记得上小学时,每逢清明节的前一天,如果不是星期日,学校就会在下午提前两节课放学,至于提前放学的用意,老师也不多解释。当时,我们懵懵懂懂,开心地背起书包,撒欢似的跑出校园。

我们家的祖坟在村子东头。清明时节,桃红柳绿,春风十里。前往添坟的路上,满眼春光大收眼底,我们小孩子蹦蹦跳跳、追追打打,更像是在踏春。年少的人,哪会懂得生死离别呢。添坟的大人们,总会带几条柳枝,插在先辈的坟头。我当时还想,这些插在坟头的柳枝,会长成一棵参天大树吗?

我少年时期的每年清明前一天下午,我们家族的人都会不约而同地聚集在祖坟地里,祭祀祖先。我的父亲在他同辈里排行老小,而我在同辈里也是排行老末。去添坟的,都是我的长辈们、哥哥们。他们为祖坟添土,给我们讲先人们的往事。安生哥说,我们的太爷年轻的时候双手能打驳壳枪。金城哥说,咱三大爷是个大好人,一辈子没有和人红过脸。这些话于我听来,都是遥远的故事,听不出一丝伤感。清明节祭祖添坟这事儿,给我的感觉,更像是我们家族在春天里的一个聚会。亲人们在一起,讲讲祖先们或平凡或辉煌的过往,聊聊眼下的柴米油盐和家长里短,感觉挺惬意。通过一次次“聚会”,让我慢慢地知道了家族里的成员关系、血脉承接。

我知道清明节中蕴含的悲伤之情,是在我姥姥去世后。那几年,母亲和大姨每逢清明节都去给姥姥送纸钱。她们在姥姥坟前的情景,犹如一幅版画,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里。

大姨家和我们家是前后村。快到清明时,母亲总会与大姨商量什么时候去看姥姥。商定好时间,她们就开始各自准备纸钱,还会割点肉。我总是嚷着和母亲一起去。母亲也同意。

每年清明节,母亲和大姨都会在村东头的桥上互相等着,不见不散。一路上,我帮母亲着篮子,大姨夸我长大了、懂事了。到了舅舅家,稍作休息,他们兄妹四人,带着我和表哥一起,去给姥姥送纸钱。母亲是个好哭的人,姥姥刚去世那几年,每年清明节去看姥姥,她都会跪在姥姥坟前痛哭。多年之后,我才明白,她的哭有对过往时光的追忆,有对生活不易的发泄,也是在向她的母亲倾诉生活的困苦和无奈。看到母亲哭得悲恸万分,我鼻孔一酸,眼泪也跟着流下来。母亲早早没了父亲,如今母亲也去了,她做女儿的时光就彻底结束了。

我曾经问过母亲,为什么每年清明都会带着我去看姥姥呢?母亲迟疑片刻,告诉我,你大姨和咱都割了肉,你大舅也会割肉,平时你吃不上肉,带着你能让你解解馋不是。如今想来,母亲幽默的话语中,满满都是对我的爱怜。

2005年,大姨走了。由于母亲患有重病,我们有意瞒着她,告诉她大姨跟着闺女到上海享福去了。清明节到了,行动不便的母亲执意要去看姥姥,见不到大姨,平时不骂人的母亲竟骂起大姨来,“死妮子,不孝顺,清明了还不回来看娘。”我们潸然泪下。那是母亲生前最后一次去看姥姥。如今,我的两个舅舅,还有妗子都走了,母亲也走了。清明时节,我和母亲、大姨一起给姥姥送纸钱的日子,再也回不来了。

母亲的去世,让我真正理解了清明。母亲于2010年农历腊月十六离开了我们。曾经,我给祖坟添土、给姥姥送纸钱,更多算是仪式,而为母亲添坟、送纸钱,则是一次次揪心的痛。每次到母亲的坟前,我都觉得她还活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她都看得见,她只是太累了。只有母亲坟边的油菜花告诉我们,母亲躺在那里,至今已经十年了。

每年清明,我们都会和大姐一起去看母亲。大姐继承了母亲的多愁善感,也是跪在母亲的坟前痛哭,像极了当年的母亲。清明时节,失去了母亲的儿女们,泪窝子总是那么浅。听到大姐的哭声,我和哥哥都默默流泪,眼泪中包裹着母亲养育我们的那些苦日子。大姐请求母亲,在那边好好地保佑着儿女们。我理解大姐对母亲的请求。我深信,每一位故去的长辈,都会变成一颗星星,挂在夜空中,为我们照亮前行的路。

岁岁清明,今又清明。

昨天,父亲打来电话,做好了我们清明回家为母亲添坟的准备。我也准备好了,给父亲买了一支毛笔、一个上等的笔枕,还有一双老年健步鞋。缅怀故去的,孝顺健在的,这才是清明的真正要义。如今,我越来越思念母亲、越来越理解父亲,也越来越觉得自己像父亲和母亲了。今天,我们慢慢长成了父母中年、老年的样子,而我们的孩子,也慢慢长成了我们曾经青春的模样。这就是人生轮回,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一辈又一辈…… 

[责任编辑:牛勇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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