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调大师申凤梅的人民性（文化名人）——纪念申凤梅先生逝世三十周年

申凤梅在《收姜维》中的诸葛亮扮相。

申凤梅俯下身子为耳聋老人唱戏。

郭志刚

申凤梅身上有个闪光点就是人民性，为老百姓唱戏。这是越调得以从一个乡间的小剧种发展成为享誉全国的知名剧种、申凤梅从一个颠沛流离的民间艺人成为越调一代宗师的重要原因。申凤梅的成长经历也诠释和实践了党“一切为了群众，一切依靠群众，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的群众路线。

从群众中来，一切依靠群众

申凤梅出生在河南省临颍县一户贫穷人家，小时候吃了很多苦，迫于生计，四岁就进戏班学艺。在她成长过程中，一方面与人民群众长期相处、亲密接触，同呼吸共患难，使她具有深厚的民本情怀和民本意识。她始终认为自己就是老百姓，就是群众的一员，所以她身上天然就具有人民性的光环，她不像有些明星大腕那样高高在上、架子十足，而是与老百姓水乳交融、打成一片，受到了老百姓的欢迎和喜爱。另一方面，她得到了老百姓的支持和爱戴，不断从人民群众中汲取营养和力量。人民群众把她看成自己的亲人，千方百计爱护她、保护她。十五岁时，她初次登台唱主角，就受到了老百姓的欢迎。老百姓不仅鼓掌叫好给她捧场，散戏后还去后台看她，亲昵地拉她去家里吃饭。怕她穿着寒酸受委屈，就给她送衣服送鞋子。申凤梅经常说：“我这条命是群众给的，能够多给群众唱戏，这是我的福。”“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普通的党员、普通的演员，不管什么时候，只要观众愿听我唱，我就唱。”所以，申凤梅身上的人民性和群众观念非常扎实，她对老百姓的感情是发自骨子里的，真挚而纯洁。这是申凤梅和她的越调艺术受到群众欢迎、不断走向辉煌的重要基础。因为她心里始终想着群众，处处以群众满意不满意、赞成不赞成、拥护不拥护为衡量戏剧好坏的标准，所以越调戏剧本身具有人民性，非常接地气，也为老百姓所喜闻乐见。

在戏的选择上，选老百姓喜欢的

过去的老百姓喜欢看戏，他们的思想道德和价值观念大多是从戏剧里面学来的。但当时戏班子唱的戏，要么是帝王将相的故事过于高深，群众看不懂；要么内容过于粗俗，有伤风化。在这种情况下，申凤梅和同事在戏目的挑选上下了大功夫。比如申凤梅演三国戏、诸葛亮戏较多，有《收姜维》《诸葛亮吊孝》《七擒孟获》《舌战群儒》等，她本人也被称为“活诸葛”。三国诸葛亮的故事老百姓非常熟悉，妇孺皆知，诸葛亮、关羽、姜维又都是智慧正义的化身，深受群众欢迎。《明镜记》讲了明君李世民和贤相魏征的故事，也是雅俗共赏。申凤梅还注意演贴近群众生活、富有浓郁生活气息的戏剧。比如《李天保吊孝》《夫妻俩》《扒瓜园》《卖箩筐》《斗书场》《吵闹亲家》等戏，都是反映老百姓身边的事，老百姓既感到亲切，又学到了许多道理，寓教于乐，最为老百姓喜爱。群众是最好的裁判，申凤梅只演群众喜欢的戏，所以申凤梅演的越调看着好看、听着好听，符合老百姓的口味，得到了老百姓的认可，这是申凤梅和越调走向成功的一个重要原因。申凤梅的代表作里，无论是《收姜维》中智勇双全的诸葛亮，还是《李天保吊孝》里朴实率真的民间人物，都脱胎于人民熟悉的历史传说与生活场景。她没有刻意追求脱离大众的“高大上”题材，而是选择将人民喜闻乐见的故事搬上舞台，用越调这一地方剧种的独特韵味，传递普通人能共情的喜怒哀乐——对忠义的坚守、对真情的珍视、对不公的愤慨，这些情感内核始终与人民的精神需求同频共振。

在戏的改革上，以老百姓满意为标准

过去的老戏不论是内容上还是唱腔上都有一些糟粕，有的是淫艳之词不够健康文明，有的是陈腔滥调不够优美动听，影响了戏剧的发展和传播。申凤梅在群众的支持下大胆进行改革，从群众满意的地方做起，从群众不满意的地方改起，使越调越来越好听好看，真正成为老百姓自己的剧种。比如《李天保吊孝》，原来的剧本格调低下、颇多淫词，里面的“十八摸”太俗气，申凤梅和编导进行了两次大的改动，去掉了庸俗不健康的东西，增加了用手巾包秤砣代替银锭的情节，既符合情节内容又契合人物心理，也增加了喜剧效果，观众非常满意。在唱腔改革上，有一次在淮阳演出新戏《天水关》，当申凤梅扮演的诸葛亮一张口：“想起了当年征渭南……”台下哄堂大笑。后来，申凤梅了解到这个唱腔后面有个拖音“欧”，观众觉得不好听，也不符合诸葛亮的人物特征。她不顾反对进行了改革，赢得了观众的喝彩。申凤梅说：“越调怎么改？观众是老师，改得好与坏，还要观众来验收！”作为戏曲大师，申凤梅的表演从无“高高在上”的疏离感。她的唱腔高亢中带着质朴，身段利落里藏着亲切，哪怕演绎诸葛亮这样的传奇人物，也总能剥离“神化”的外衣，展现其作为“人”的温度与烟火气。这种“接地气”的表达，源于她对人民审美习惯的深刻理解：人民不需要遥不可及的“艺术符号”，而是能看懂、能共鸣、能记住的“鲜活形象”。她用通俗却不低俗的表演，让地方戏曲走进田间地头、寻常巷陌，成为人民精神生活的一部分。

到群众中去，一切为了群众

申凤梅不仅戏艺精湛，而且非常讲究艺德，是人民艺术家。她牢记党的宗旨，坚持文艺为人民服务、为社会主义服务的方向，长年深入基层、深入群众，经常到革命老区和边远地区等条件艰苦的地方演出，把戏曲艺术完全奉献给了人民。她心里时刻装着群众，不管是在田间地头、工厂学校、部队营房、大街小巷，只要百姓愿听，她亮起嗓子就唱，真正做到了“为人民唱戏”。有三个申凤梅为老百姓唱戏的事例非常感人，体现了其“人民至上”的高尚艺德。

一是在密县煤矿演出期间，申凤梅听说矿井下还有上班的工人看不上戏，她就执意到井下给工人唱戏。矿上领导出于安全考虑，劝阻她不要到井下去。她说：“我的命没那么金贵，工人天天到井下作业都不怕，我怕什么！”她硬是坐着缆车摇摇晃晃地下到矿井下，给井下的工人演出。当她唱完戏离开的时候，一位工人师傅拉着她的手说：“俺这地方又脏又黑，不是石头就是煤块，你还到这里给俺唱戏，真叫你受苦了。”申凤梅说：“这里是脏是黑，可你们对社会的贡献大呀，你们给社会送去的是光和热，我不给你们唱戏，还能给谁唱呢？”

二是有一次剧团到新疆克拉玛依油田慰问演出，由于油田面积很大，总会有个别一线工人看不到申凤梅演戏。申凤梅得知这个情况后，不顾领导劝阻，晚上演戏，白天带着几个主要演员和乐队的同志，冒着四十多摄氏度的高温，穿过几十里沙漠，硬是为28名油井上的工人演出了一场。

三是剧团在朝川煤矿露天剧场演出时，观众人山人海。申凤梅远远看见场外一个白胡子老汉爬到树杈上看戏，就忙叫来两个演员小心地把那位老大爷从树杈上搀扶下来，又把他领到舞台前边看戏，还给他搬来一个小板凳、端来一杯茶。一次在乡下演出，申凤梅看见人群中有一个小女孩拉着一位老太太一点一点地往前挤，可就是挤不到台前，申凤梅怕老人被挤伤了，就分开众人走上前去。那个小女孩对她说：“我奶奶74岁了，耳聋听不清，想挤到台前靠近点，好听清楚。”申凤梅忙俯下身子，靠近老太太耳边大声地唱了起来：“四千岁你莫要羞愧难当……”唱一句，问老太太一句：“大娘，听清楚了没有？”老太太喜滋滋地说：“听清楚了，听得可清呢！”看老人笑了，申凤梅也笑了。

申凤梅把观众当作亲人，把人民看作父母，千方百计地满足观众的需要，把人民群众的意愿放在第一位。她不管到了哪里，正式演出以后总还要到福利院为孤寡老人演唱，到炊事班为做饭的师傅演唱，到农户家中为年迈的军烈属演唱，甚至到街上为卖汤卖馍的小贩演唱……她走到哪儿，就把戏唱到哪儿，真正做到心系人民、戏为人民所唱。

申凤梅的人民性，本质上是对艺术本源的坚守——艺术源于人民，最终也应服务于人民。她用一生的实践证明：真正的大师，从来不是孤芳自赏的“云端者”，而是始终扎根大地、与人民同行的“耕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