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月饼里的团圆

发布时间:2025-09-18 来源:周口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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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俊伟

每年一进入农历八月,村东头的小集市上便会多出好几个打月饼的铺子。中秋将至,月饼生意又做起来了。月饼炉是长方形的,两米多长,一米多高,用红砖砌成,外壁抹了黄泥。炉边支着一顶大帐篷,帐篷下有一块长长的案板。打月饼的师傅有条不紊地完成选料、炒馅、酿浆、揉面、压模等工序,最后用大托盘端着月饼胚送进炉子。不一会儿,整条街都弥漫着诱人的香气。年幼的我坐在父亲的自行车后座上,每次经过总要贪婪地吸气,仿佛空气中的甜香能让我心里开出花来。那时候,我多渴望自己变成打月饼的师傅,哪怕只是帮忙烧烧炉子也好。

这种铺子做的月饼品类单一,只有五仁馅。顾客可以自备原料,付点加工费,缺少的食材也能在铺子里购买。母亲总会提前在家挑好颗粒饱满的花生和芝麻,掂上刚榨的花生油,还有事先称好的白糖、冰糖、面粉和鸡蛋,用大竹篮装好,绑在自行车后座上就出发去集市了。我央求母亲带我一起去,想窥探炉子的秘密,可她总是不答应。短暂的伤心之后,我很快就把这事忘了,因为母亲不一会儿就会提着一篮月饼回来。月饼有圆盘般大小,刚出炉,捧在手里还微微发烫。金灿灿的表皮酥软可口,轻轻掰开,薄薄的皮里裹满馅料。炒熟的芝麻、花生、核桃和瓜子仁混在一起,香气扑鼻,冰糖的清甜点缀其中,咬一口,唇齿留香。里面还有青红丝和金橘丝,虽然为月饼添了几分颜色,但我却不喜欢那味道,总是小心地拽出来,扔给一旁觅食的鸡。

母亲在桌上铺好干净的报纸,将月饼一块块摆开,让余热充分散去。待月饼彻底放凉,她便一块块用正方形牛皮纸包好,覆上红纸,再拿纸绳扎得结结实实,一封一封收进柜子,那是她节前去姥姥家走亲戚要带的礼品,她叮嘱我和姐弟们不准乱动。而那些没包的,我们可以随便吃。通常还没到中秋,月饼就被我们吃得所剩无几,所以母亲总会特意留一封包好的,过节那天再拿出来。

晚饭后,月亮升到中天,母亲招呼我们在堂屋坐下。橘黄的灯光下,她取出一封月饼,解开纸绳,掀去红纸,展开牛皮纸,月饼香随即扑面而来。月饼油润的表皮上嵌满了芝麻,正中还点了一个喜庆的红点。母亲接过父亲递来的菜刀,将月饼平均切成六块,每人分得一块。小弟弟爱吃馅里的冰糖,总是小心翼翼地抠出来含在嘴里;我爱吃其中的花生仁,又香又脆。窗外的月亮仿佛更圆了,我们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边说边笑,分享着属于中秋的甜蜜。

后来,月饼的种类越来越丰富,传统的五仁馅在新式的蛋黄莲蓉、豆沙枣泥等口味面前,渐渐显得平常。但每年中秋晚上,母亲依然会切一块老式月饼分给我们。我们开始嫌弃它甜腻硌牙,母亲却坚持要我们吃完,说这象征着阖家团圆,我们只好不情愿地咽下那一小块月饼,而父亲和母亲总是吃得津津有味。

那时我并不懂母亲的心意,直到长大成家后的某一年中秋,忽然想起小时候母亲为我们分月饼的情景,才明白那一块圆圆的月饼里,藏着她最朴素的愿望,也终于意识到,那些我和姐弟们在外读书、工作,未能陪在父母身边的中秋夜晚,他们吃月饼时,该有多孤单。此时此刻,只觉得记忆中那块被切开的五仁月饼,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

编辑:张蕾    审核:韦伟    监制:王锦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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