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行囊 (随笔)

发布时间:2025-09-19 来源:周口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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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顺风

天光渐短,暑气消了,早晚便有些凉意。我翻出那只旧行囊,拍了拍上面的灰,想着该收拾些东西,出门走一遭了。

行囊是帆布做的,用了多年,边角已磨得发白,倒显出几分温润的光泽来。拉开拉链,里头还残留着去年秋天的气息——几片枯叶碎末、一枚生锈的硬币,还有不知何时落在夹缝中的半张车票。我将行囊倒扣过来,抖了又抖,那些旧时光便零零落落地散了一地。

先拣出几件长袖衣裳,叠得方正,一一码进去。妻子在旁看着,忽道:“那件灰色的毛衣也带上吧,山里晚上冷。”我便又开了衣柜,从中抽出那件厚实的毛衣,一股樟脑丸的气味扑面而来。这毛衣还是前年她在市集上买的,说是纯羊毛的,织得密实。我捏了捏毛衣的厚度,心想或许还用不上,但还是塞进了行囊的底层。

书是不能不带的。我从床头捞起那本看到一半的《山水之间》,书页已经卷了边,中间夹着一枚银杏叶书签,是去年秋天在母校树下拾的。书签上的叶脉还清晰可见,只是颜色比先前淡了些。我将书小心地放入行囊的夹层,拉好拉链,又怕压坏了书脊,复又拉开,调整了位置,这才安心。

母亲从厨房探出身来,手里拎着一包物什:“我做的酱菜,带上下饭。”我接过来,是一小罐辣萝卜干,红油从瓶盖缝隙微微渗出来,染了指头一点红。我找来个塑料袋,层层裹了,稳妥地安置在行囊一侧。

小孙子不知何时爬了过来,扒着行囊朝里张望,忽然将自己的塑料小鸭塞了进去。“鸭鸭跟爷爷去。”他口齿不清地说。我笑而应之,取出小鸭还他,他却不依,非要留下。只得由他,那明黄色的小物件便在灰扑扑的行囊中显得格外扎眼。

临行前夜,行囊已经收拾停当,立在门边像个忠实的仆从。我却忽然想起什么,从抽屉深处翻出一封信来。信是旧友所写,三年前收到的,邀我去他山中的小屋小住。世事蹉跎,一直未能成行。这次总算得空,便将信也装入行囊前袋,仿佛带上它,就带上了那份未竟的约定。

清晨出门,雾气尚未散尽。行囊挎在肩上,比想象中沉些,压得肩头微微发痛。路旁的草尖挂着露水,打湿了裤脚。回头望去,家的窗口亮着灯,妻子的身影在帘后一动。我抬抬手,也不知她看见没有,便转身走了。

车来了,我将行囊甩上车厢,自己也跟了上去。车内人不多,拣个靠窗位置坐下,行囊就搁在脚边。车开动了,窗外景物开始流动,像一幅缓缓展开的画卷。

我忽然想到,这行囊里装着的,何止是几件衣服、一本书、一罐酱菜,分明装着一个季节的念想,装着他人的牵挂,装着自己的期盼,装着从夏到秋过渡时分的那一点怅惘与欢欣。

行囊鼓鼓囊囊,我便带着这所有的所有,向着秋天深处走去。

编辑:刘超玲    审核:韦伟    监制:王锦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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