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烟火

□心安

周日，睡到日上三竿方醒。洗漱之后，竟不知吃什么好，忽想起近日刷短视频常见一家老字号焦鱼汤，据说味道颇佳，便与爱人商量：“今日去尝焦鱼汤如何？”爱人素来迁就我的口腹之欲，甚至有些娇惯，笑应道：“尝尝去呗。”爱人骑车，我安坐后座，目标明确，直指焦鱼汤店。秋风拂面，凉而不寒，倒也惬意。

卖汤处藏在老城巷中，烟火气息极浓。一条小路两侧鳞次栉比尽是吃食摊子：东边卖油炸糕的，甜香扑鼻；西边卖胡辣汤的，辛香诱人；对过烙馍摊上，新出炉的烙馍散发着浓浓的麦香。各种香气在空气中交织碰撞，织就了一幅活色生香的市井烟火图。我们找的那家“老张记焦鱼汤”店面不大，仅容得下五六张方桌，却早已坐满了人。众人皆引颈以待，目光不时飘向那口冒着热气的大锅。

价目表上用粉笔写着：焦鱼汤，七块钱一小碗，送馒头一个。旁有腌洋葱、酱豆、辣白菜等，一字排开，任客自取。鱼汤价虽廉，味道却极讲究。听老板说，这汤是以鲜活鲫鱼和农家土鸡骨文火慢熬六小时而成，汤色浓白似乳，鲜香扑鼻。

小鱼炸得酥脆，往碗里撒上翠绿葱花、青嫩芫荽，再浇一勺红亮辣椒油、数滴醇香小磨香油，但见青白红黄，色彩纷呈；鲜香辣醇，诸味兼备。

待汤碗端至面前，先啜一口热汤，鲜浓之味霎时盈满口腔。再夹一尾焦鱼，齿尖轻触即碎，酥香满颊。咬一口暄软馒头，配一筷脆辣腌洋葱，各种滋味在舌上交融变幻，竟让人忍不住闭目细品。爱人笑我饕餮相，我却顾不得许多，一碗见底才觉心满意足。

邻座老者见我们吃得香，搭话道：“这汤我喝了二十年啦！从前是老张头掌勺，如今是他儿子接班。”他指着墙上发黄的照片，“他们手艺却是一样地道。”原来那焦鱼要选半寸长的小杂鱼，炸时油温要极精准，高一点儿过火，低一点儿不酥；熬汤定要鸡骨打底，火候少一刻则不白，多一刻则不清。这般讲究，方成就这一碗七块钱的美味。

回来的路上，爱人慢慢骑着三轮车，我静静坐在后座，犹自回味汤鲜。秋风送爽，带来远处糖炒栗子的焦香，与街角烤红薯的甜香交织在一起，忽然悟得：人间至味，往往就藏在这市井巷陌之间，不必珍馐玉馔，但求一味专心。正如这焦鱼汤，用料平常，功夫却到，二十年来暖了无数人的肠胃，也成了这座小城的味觉记忆。

现代人常追逐网红美食，却不知真正的好味道往往就在身边寻常处。一碗焦鱼汤，七块钱的价格，二十年的坚守，足以让人在这秋日里感受到城市的温度与情怀。这碗汤里，熬的不仅是鱼鲜鸡香，更是一份对传统味道的执着，一种对市井生活的热爱，一段温暖的人间烟火气。

我知道，明天的这个时辰，那口大锅依然会冒着热气，继续温暖着一个又一个食客的肠胃与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