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北秋

发布时间:2025-10-09 来源:周口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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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鸣鹤

北方的秋天来得干脆,仿佛一夜之间,风就染了凉意,叶子也着了金黄。天空陡然高远,蓝得澄澈透亮,薄薄的云像被撕开的棉絮,疏疏落落地浮在天上。街边的银杏最知秋意,金黄的叶片在风里簌簌摇动,偶尔落下一两片,打着旋儿,像远方寄来的信笺,轻轻栖落在行人肩头。

这北方的秋,从不拖泥带水,它没有江南秋雨那般淅沥缠绵,也不像岭南那样,秋天和夏天拉扯不清,它一来,夏天就匆匆退场了,连回旋的余地都没有。风掠过,杨树的叶子哗啦啦地落,槐树的枝条渐渐裸露,只剩下几片倔强的黄叶孤悬枝头,像不肯解甲的老兵。

秋天的阳光很好,却不再烫人,光线像温吞的水,漫过周身,不冷不热。老人们坐在墙根下晒太阳,眯着眼,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话比夏天少了,但更耐听。孩子们放学回来,步履所及,咔嚓作响,偶尔弯腰捡一片最红的枫叶,夹进课本,算是给这个秋天留下的记号。

菜市场里,秋天的味道更浓。新挖的红薯堆成小山,还带着泥土气息;柿子摆得整整齐齐,橙红透亮,像一盏盏点起的灯笼;大白菜开始盈市,青帮白叶,水润饱满,预示着冬天不远了。卖糖炒栗子的摊子支起来了,铁锅里黑砂翻滚,栗子裂开小口,甜香顺着风飘进街巷,勾得行人忍不住停下脚步称上半斤,边走边剥。迎面熟人说了一句“一场秋雨一场凉”,秋天就这样被感叹进心里。

北方的秋天短,短得像一声叹息。还没等你看够红叶的烂漫,北风就越来越粗硬,空气也干燥起来。晨昏露水凝作薄霜。某天早晨推开门,忽见地上白了一层,那不是雪,是秋临走前留下的霜信。这时候才惊觉,秋天已经接近尾声,冬天静候门外,随时准备接掌天地。

但秋天终究是留了点什么。比如檐下悬挂晒干的玉米棒子,灿灿如金;比如腌好的雪里蕻,码在坛子里,静待冬天佐粥;比如某日翻书,忽见一枚枯叶跌落,刹那间,某个阳光很好的下午,与那时拂过枝头的风,皆翩然而来。

秋天的退场在我心中是悲壮的,焦黄的落叶慢慢融进泥土,像不屈勇士的残躯;冰水覆盖路面的坑洼,如将辉煌过往默默封存。当这些场景交织,我便想起郁达夫那句:“秋天,这北国的秋天,若留得住的话,我愿把寿命的三分之二折去,换得一个三分之一的零头。”

这就是北方的秋天,来得利落,走得干脆。它不言不语,却叫人年年等、年年念。

编辑:刘超玲    审核:韦伟    监制:王锦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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