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振威
老家大哥打电话,让我回去调解三叔和二大爷的纠纷。我犹疑了一下说:“我整天忙得跟陀螺一样不停地转,哪有时间回去处理鸡毛蒜皮的事?”
大哥不冷不热地说:“我忘了你现在是个大经理了,对你来说时间就是金钱,回老家就是浪费金钱,还是别回来了。”
大哥挂了电话。
我听出了大哥话里的不满和责备,知道真得回老家一趟了。为了大哥,为了三叔,为了二大爷——他们,都是对我有恩的人。
三叔和二大爷,一个高,一个矮;一个胖,一个瘦;一个性格火暴,一个性情温润。他们年轻时都是大队文艺演出队的成员,一个善打鼓,一个精拉弦。自打我记事起,二人从没有过言差语错,如今老了老了,怎么会产生纠纷呢?
给大哥打电话,我才知道原来还真是为一件鸡毛蒜皮的事。两家的地都流转给种粮大户了,二人都有了大把时间。何以娱乐?唯有麻将,二人都成了麻将桌上的常客。那天二大爷去村超市,大老远看到三缺一,就扯着嗓门喊“我来了,给我留好座位”,没想到半路杀出程咬金,三叔从身后火烧火燎般蹿过来,一屁股坐在了麻将桌上,双手揉搓着麻将。
二大爷不乐意了:“兄弟,这位子是我的,你改天再来吧。”
三叔瞪着眼说:“这位子是我占的,咋能是你的?”
“我说给我留着了。”
“你说了,没有坐下来,座位就不是你的。”
二人打麻将心切,从语言上的嘟嘟囔囔到动作上的推推搡搡,谁也不肯让步。此后就成了你见了我哼一声、我见了你跺跺脚的仇人。
本是小矛盾,又是没出五服的兄弟,没想到任村委会主任费尽口舌,二人之间的矛盾也没化解。
“这事好办,你买几副麻将,二人闲暇都有事做,时间一长,心结不就解开了?”
“现在正搞乡村振兴,一个个沉迷在麻将桌上,村里的精神文明建设还搞不搞?”大哥不满地嘟囔。
放下手机,我皱着眉头推开办公室的窗户,后院小花园的美景映入眼帘。想当初那是一片狼藉着建筑垃圾的空地,因疏于整理,杂草丛生,蚊蝇乱舞,有碍观瞻。我让清洁工铲除杂草,没想到野草铲不尽,风儿吹又生,这个月铲掉了,下个月又长出来。后来我听从副手的建议,把地整理好后种上了月季、万年青、三角梅、木槿、七里香……花儿常在,花儿常开,红的像火,粉的像霞,白的像雪,蓝的像天,招来了蜜蜂,引来了蝴蝶,哪还有匍匐于地的野草的身影?看着赏心悦目,闻着馥郁芳香,后院成了公司一景。
我的眉头舒展开来,一个好主意蓦地浮现在脑海。
三天后,我带着买好的大鼓、弦子等演出道具和服装回到了村子。我没有费口舌劝说,只是把买好的东西分给了三叔、二大爷。
一个月后,大哥又打来电话,说是二人和好如初了,组建了演出队,经常在文化广场演出。或高亢激昂或低沉婉转的唱腔赶走了昔日砰砰啪啪的麻将声,那些沉迷于麻将桌上的人,有的成了唱客,有的成了看客,还有的成了扭秧歌的扭客。一度“门前冷落车马稀”的文化广场,成了乡村亮丽的风景……
听到故乡亲人的好消息,我感到后院花园里的花儿更艳了、更美了、更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