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84年,刘朝中、王国英在广州的合影。(资料图片)
宣传报道总策划:王健
□记者 王锦春 王吉城
在中华民族抵御外侮、争取解放的征程中,无数革命伴侣将个人命运与国家兴亡紧密相连。西华县新四军老战士刘朝中与王国英,便是这样的典范。
他们从抗日烽火中走来,历经战场厮杀、生死考验与骨肉分离,始终秉持“投身革命即为家”的信念,坚守初心,用一生践行对党的忠诚、对民族的担当。1962年2月,刘朝中参加党的“七千人大会”,受到毛主席等党和国家领导人的集体接见并合影,这成为家族的骄傲。
求学期间结识皮定均
1915年农历正月二十四,刘朝中出生于西华县黄桥乡西湖村一户大户人家。因连年灾荒,刘家家境并不宽裕,刘朝中直到十来岁才第一次穿上新衣。
他先是在村里的私塾读书,后进入县立高等学校继续学业。早年的贫困生活,使他对贫苦百姓满怀同情,也坚定了他投身革命、改变现状的决心。1931年,刘朝中离开家乡,前往开封黎明中学求学。
年少的刘朝中如饥似渴地汲取知识。寒夜里,他常点着煤油灯读书至天亮,思想远比同龄人成熟、深邃。
在黎明中学期间,对刘朝中影响最大的是他的语文老师——后来成为我国著名将领的皮定均。当时,皮定均以教师身份作掩护,在校从事地下革命工作。皮定均十分欣赏忠厚老实的刘朝中,认为其有思想觉悟与上进心,常借鲁迅、吴晗等人的进步书籍给他阅读,还时常与他单独谈心,鼓励他接受进步思想,为解救苦难中的百姓而奋斗。
在刘朝中心中,皮定均如同偶像,其忧国忧民的情怀与远大理想深深感染着他。刘朝中将老师的教诲当作人生信条,还定期向皮定均汇报思想。
后来,皮定均的身份被国民党察觉,学校作出开除他的决定。在一个秋风萧瑟的傍晚,刘朝中带领全班同学与老师告别,眼中满是泪水。皮定均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他:“继续努力学习,做正直的人。”刘朝中含着泪坚定地点了点头。
皮定均转身离开的那一刻,一颗革命的种子已在刘朝中心中扎根:要像老师一样,做一名为人民谋福利的革命者。
从开封毕业后,刘朝中返回家乡,成为一名小学教师。
同年同月加入抗日队伍
“百年眷属三生定,千里姻缘一线牵。”刘朝中与王国英的爱情,也带着革命年代的传奇色彩。
1920年1月,王国英出生于西华县逍遥镇阜陵村的一个农民家庭。父亲怀着“巾帼亦能卫国”的期许,为她取名“国英”。7岁那年,王国英进入洋学堂读书,成为村里少有的女学生。1937年,卢沟桥事变爆发。国难当头,她毅然投笔从戎,回乡加入抗日队伍。
1938年夏,西华人民抗日自卫军成立,这成为刘朝中与王国英革命生涯的起点。
入伍后,王国英以“不是娇姑娘,是能上战场的战士”自勉,白天教妇女识字,夜晚在庙里为战士缝制军鞋。
刘朝中也在家乡参军,因组织能力出色被任命为中队长,后加入中国共产党。
巧合的是,这两位同县同区的年轻人同月同日出生,又同年同月加入自卫军,虽未曾谋面,却已在同一片土地上为同一目标奋斗。
缘分终于降临。1938年8月,一次工作调动让两人终于相遇。当时,刘朝中负责西华县部分地区的党组织工作,王国英因妇女识字班工作需向他汇报。初次见面,刘朝中的诚恳与沉稳让王国英心生敬重;王国英的热情与果敢,也给刘朝中留下了深刻印象。
随着工作交集增多,两人在并肩开展群众运动、组织抗日宣传的过程中渐生好感。区委干部主动牵线,刘朝中却没有直接答应,而是对介绍人说:“要经组织批准才行。”那时王国英尚未入党,刘朝中深知革命爱情需以信仰为基,必须严守组织原则。
王国英起初并不理解,便也“针锋相对”地提出“要经爹娘批准才行”。其实,两人都明白——他们终将走到一起。
这份在战火中萌生的感情,源于共同信仰下的信赖。1939年年初,王国英通过组织考察,光荣入党;同年春,他们的婚事也获得了党组织的批准。
婚礼简朴而温馨:王国英的父母准备了体面的嫁妆,刘家摆了几桌酒席,没有奢华仪式,唯有革命同志的真挚祝福萦绕现场。
婚后,刘朝中既是丈夫,也是王国英革命道路上的领路人。他常与妻子探讨党的理论,传授工作经验。这种“夫妻+战友”的关系,成为他们日后共渡难关的基石。
夫妻一起参加新四军
每一位战士的成长,都离不开战火的淬炼。刘朝中和王国英在抗日战场上加入新四军,于南征北战中,结下了深厚的革命情谊。
1938年10月,彭雪枫等率领的部队与西华人民抗日自卫军在杜岗村会师(史称“杜岗会师”),整编为新四军游击支队。随后,彭雪枫率主力东进豫皖苏,西华部队则留守西华。
1939年年底,为维护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大局,西华部队被改编为第一战区抗日自卫军第七路,并移防周口。国民党当局企图借此机会分化、瓦解这支由共产党领导的武装力量。
为加强部队的政治工作,党组织调派刘朝中担任西华部队中队政治指导员;王国英奉命筹建学兵连,以文化教员身份培养青年骨干。
然而,国民党当局的打压并未停止,不久后便下令西华部队西进舞阳接受改编,实则企图借机消灭。危急时刻,中共豫东特委出面周旋,西华部队最终摆脱控制,突围寻找彭雪枫率领的新四军主力。
就这样,刘朝中与王国英随部队踏上艰难的东征之路。他们身着单薄棉衣,踩着泥泞土路,白天躲避日军巡逻,夜里住在破庙,尽管条件恶劣,全军士气却始终高昂。
最终,部队在永城县书案店一带与新四军游击支队胜利会师,被正式编入新四军,成为游击支队第二总队(后改编为新四军六支队、第四师)的一部分。王国英也由此成为一名光荣的新四军女战士。
在永城期间,刘朝中担任第二总队五团一营政治教导员,投身敌后游击战;王国英则辗转河南永城马村桥乡、安徽涡阳丹城集等地开展群众工作。夫妻二人在敌后战场各司其职,携手抗敌。
历经“六一血战”考验
在新四军的戎马生涯中,刘朝中与王国英经历了无数生死考验,1940年的“六一血战”是王国英最难忘的一战。
6月1日,新四军六支队在新兴集举行“五卅惨案”15周年纪念大会。一万多名官兵与群众参会,王国英也在其中。上午9时,大会即将开始时,一发炮弹突然落在会场附近——因情报泄露,日伪军兵分三路发动突袭,妄图消灭六支队主力。
彭雪枫司令员当即宣布中止会议、组织疏散,命令部队“不单纯突围,要绝地反击”。新兴集一带挖掘的“抗战沟”在此时发挥了关键作用,这些沟渠互通、连接各村,有效阻滞了日军车辆的行进。王国英与其他女同志顺着“抗战沟”疏散群众,将村民安置到安全地带,又立即返回前线协助医护人员抢救伤员。
与此同时,刘朝中所在的西华部队(已缩编为一个团)奉命向东南急行军,赶至鸭子流村阻击日军。此地是日军进犯新兴集的必经之路。
“宁愿战死,坚决不让日本鬼子靠近新兴集!”西华部队官兵立下誓言。一营率先与日军先头部队遭遇,激战从上午9时持续到下午2时。日军多次冲锋被打退,一营伤亡惨重、弹药告急。危急关头,“二营上!”的命令下达,二营官兵义无反顾地冲进村子,与敌军展开惨烈的白刃战。
战斗持续到傍晚,日军因久攻不下且忌惮夜战,开始后撤固守。入夜后,新四军发起反攻,利用夜战优势击溃日军,成功保卫了新兴集司令部。此战共歼敌300余人。
然而,胜利的代价十分沉重。次日,一营一连奉命掩埋战友遗体。在那100多具遗体中,有90多位是来自西华县的子弟兵,涵盖战士、班长、排长、司务长等。刘朝中和王国英目睹此景,双双红了眼眶:“他们都是西华县20岁左右的小伙子,为了抗日,把命留在了这里。”
手术时为她备好薄棺
在烽火连天的岁月里,除了战场炮火,疾病与寒冷也是革命战士需要面对的严峻考验。
1939年年末至1940年年初,豫皖苏边区的冬天格外寒冷。战士们只有竹帽遮风挡雨,棉衣被雨水浸透后便冻得硬如“门板”。战友们苦中作乐道:“这‘门板’棉衣好,能挡子弹!”王国英回应:“部队里盛行的就是乐观主义!”
随部队转移时,王国英背着枪支、子弹袋、背包,作为女同志,负荷之重可想而知。1941年夏初,一次紧急行军途中,她的旧伤感染化脓。在缺医少药的恶劣条件下,伤势急剧恶化,最终危及生命。战友们将她送进战地医院,医生诊断后认为“必须立即开刀”。然而,当时不仅没有麻药、止痛药,连最基础的止血药都缺乏。
万般无奈之下,医生用麻绳将王国英绑在门板上,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先后进行了三次手术。剧烈的疼痛让她昏迷了一天一夜,医生以为她挺不过去,提前为她备了一口薄棺。
刘朝中闻讯,连夜赶到医院。看着奄奄一息的妻子,他紧握着她冰冷的手,悲痛与愧疚交织——为了革命,他给妻子的照顾与关心太少了。但刘朝中坚信,自己的爱人一定能醒过来、渡过难关!他就这样握着妻子的手,在床边守候到天亮。医务人员都红了眼眶,既为王国英的病情揪心,更为刘朝中的深情动容。又过了一天,王国英仍未苏醒。医生劝刘朝中休息,并委婉表示“希望渺茫”。泪水从刘朝中的眼眶中大滴落下,他悲痛地哭出了声。
或许是命运不忍辜负这份深情,王国英竟奇迹般地醒了过来。她一睁眼,看到的便是刘朝中满是泪水的双眸。刘朝中见她苏醒,不禁破涕而笑,一脚踢开那口置于一旁的薄棺,激动地大喊:“她醒了!她醒了!”
医务人员都含泪笑了。王国英看到身旁的薄棺,脸上也浮现出乐观的笑容。多年后,每当回忆起这段经历,她总会说:“是革命的信念、战友的鼓励,让我从鬼门关爬了回来。”
难忘彭雪枫的关心
战场上既有残酷的生死考验,也有战友的温情与首长的关怀。彭雪枫司令员对刘朝中一家的关心,让他们终生难忘。
1940年农历正月二十一,王国英在永城生下大女儿刘锐争。刘朝中从前线赶了几十里路回来,陪伴妻子迎接孩子的降生。凌晨十二点多,孩子顺利出生,初为人父的刘朝中喜出望外,在女儿粉嫩的小脸上留下了疼爱的吻。然而天刚蒙蒙亮,日军的炮火就打到了村头。刘朝中把孩子托付给房东王大娘,扶着王国英翻墙撤离,躲到十多里外的小村中。
傍晚敌人撤退后,夫妻二人回到王大娘家。刘朝中安顿好妻子与女儿,立刻进厨房和王大娘一起煮了一碗热麦汤,一口一口喂给王国英。“国英,多吃点,辛苦你了!”听着丈夫的关切话语,王国英心里暖烘烘的。
孩子出生第三天,彭雪枫便派通信员送来三块大洋,并特意叮嘱:“无论多么困难,也要把革命后代带好,孩子长大了就是革命的力量。”王国英感动得泪流满面。
当时部队物资匮乏,三块大洋已是极为珍贵的资助。王国英起初不愿收下——她知道,彭司令员会把粮食让给战士,曾卖马匹以解部队断炊之困,自己生病时连一碗细面条都舍不得吃。
通信员坚持“这是首长的命令”,王国英只好收下。她用这笔钱为孩子做了小棉衣、小棉被,剩余的钱全部转送后方医院,为伤病员买药品。
1941年1月皖南事变爆发后,敌伪顽串通夹击新四军四师,部队奉命向淮北转移。
为顾全大局,夫妻二人不得不将孩子托付给可靠的农户。临走时,刘朝中抱着女儿泪流不止,放下孩子扭头就走——他不敢回头,怕一回头就舍不得离开。
通过敌人封锁线时,彭雪枫骑马跑前跑后,反复嘱咐男同志“搀扶掉队的女同志,一定要让大家都跟上”;豫皖苏边区党委书记刘子久牵着马舍不得骑,将王国英与另一位女同志扶上马,严肃地说:“敌情复杂,服从命令!”王国英坐在马上,回头看到刘子久拄着竹竿吃力地跟在队伍后,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
艰苦岁月里,革命同志之间深厚的情谊,成为她日后克服困难的力量源泉。
照顾病号春风化雨
从1941年4月开始,刘朝中夫妇随大部队在淮北工作了4年。战争年代居无定所、风餐露宿,对每个人的身体与意志都是严峻考验。
1941年5月,上级安排刘朝中到淮北后方医院任教导员、党支部书记。此时的刘朝中也身患疾病,身体消瘦,头发大把脱落。
伤病员最需要的是信心与照顾。刘朝中经常鼓励大家:“部队一定会迎来胜利。至于我个人,党交给我的任务就是照顾好你们。我们都是兄弟姐妹,我会护好大家!”
刘朝中始终以对待亲人的心对待伤病员:不顾自己病体,吃粗粮野菜,把细粮留给病号;为给大家补充营养,他下水捉鱼、逮野鸭,清晨到湖边找鸭蛋、挖野菜,全然不顾自己腿上的疮口流脓……
1942年冬,日寇出动大部队蚕食解放区,形势危急。上级决定,轻伤病号回原单位,重伤病号分散隐蔽。刘朝中则奉命负责10多名女病号,将她们安全转移至洪泽湖一带隐蔽安置。
临近洪泽湖边时,他们突遭日寇追击。女同志们大多行动不便,原计划在芦苇丛里隐蔽已不可行,唯有进入洪泽湖才能摆脱敌人追击。刘朝中环顾四周,发现湖里停着船,但湖面结了一层冰,船无法靠岸。他立刻卷起裤腿,喊道:“大家过来,我背你们上船!”
女同志们纷纷拒绝:“刘教导员,你的腿还没好!”“这么冷的天,你的肺病会加重的!”“你先走吧,不用管我们!”
刘朝中神色坚决,语气严厉:“一切行动听指挥!我的任务是确保你们每一个人的安全!”女同志们不再言语,伏到他宽阔的背上,感动的泪水落在他肩头,瞬间凝结成冰。刘朝中咬紧牙关,任由刺骨冰水渗进伤口,挺直腰板将病号们一个个背上船。
当把最后一位女同志背上船时,凛冽寒风中他双腿颤抖。看着他瑟瑟发抖的样子,女同志们哭了。他愣了愣,打趣道:“别担心,我身体好着呢,说不定这水一泡,病就好了。”女同志们默默将衣物盖在他身上,刘朝中眼睛也逐渐湿润。
船缓缓离岸,远处传来日寇的枪炮声。刘朝中终于松了口气:危险过去了!
慧眼识奸护战友
多年的战争岁月里,刘朝中和王国英没有固定的家,又常分隔两地,见一次面格外珍贵。树林里、芦苇荡中、洪泽湖的船上,都曾是他们的“家”。除了面对正面战场的厮杀,他们还要应对特务的暗杀与土匪的袭扰。
1942年年底,一批伤病员需紧急转移到洪泽湖隐蔽。当时刘朝中带病坚持工作,王国英任医务所指导员,夫妻二人带着轻伤员乘一条船躲进芦苇荡。
一天晚上,县委干部带来三名自称“上海来的抗日积极分子”的年轻人,要求一同乘船转移。起航不久,船舱里突然响起一声清脆的枪声。
警惕的刘朝中立即走进船舱,严厉质问是谁开的枪。一个二十几岁的青年站了起来——正是那三名上海青年之一,他颤抖着辩称“不小心枪走火了”。刘朝中严厉告诫:“你要知道这样会暴露我们,以后不许再有这种情况!”此时天色渐暗,同志们渐感困倦,纷纷合眼休息,刘朝中也靠着船舱睡着了。
但有一人没有睡,那就是医务所指导员王国英。她总觉得那三名上海青年举止反常,便多留了个心眼,有意躺在那个开枪青年旁边,假装睡着。约凌晨一点,她感觉那青年悄悄起身,还试探性地推了她几下。王国英假装熟睡,一动不动。那人见她“睡熟”,便点燃一盏用墨水瓶改制的小煤油灯,掏出小本子,用大棉袄蒙住头,在本子上匆匆写着什么。十几分钟后,青年吹灭灯,把本子塞进衣袋,蒙着棉袄睡了。又过了一个小时,清晰的呼噜声传来,王国英判断他已睡熟,便轻轻靠近,趁他翻身时顺势从其衣袋里取出了那个小本子。
她蹑手蹑脚走到船头,借着寒夜微光,看到本子上记录着刘朝中的名字,以及船上人员名单、人数与枪支数量。事态紧急,王国英立即推醒刘朝中。两人在船头又核实过本子上的内容后,刘朝中安排她和另一名男同志立刻下船向县委汇报,自己则留在船上监视三名青年。后来,县委派同志将那三名青年抓获,经审查,他们竟是受过日寇训练的特务,伪装成进步青年混入队伍刺探情报。
因王国英的机警与果断,船上20多名革命同志的生命得以保全,潜伏的敌特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抬棺材进城买药
由于敌人封锁,医务所常常缺医少药。新四军四师在淮北运河特区开展工作时,担任医务所指导员的王国英为解燃眉之急,与当地村长商议,决定以“抬棺办丧事”为掩护进城买药。
村长托城里的亲戚买好药,次日一早,王国英带着二三十名村民披麻戴孝,组成一支送葬队伍。八个人抬着棺材,谎称“送死人回城里的家”。离城门还有一段距离,村民们便开始哭起来。
城门口的日寇哨兵听到哭声扫了一眼,便放他们入城。进城后,王国英等人取了药,将药品放进棺材,从西门出城顺利返回。
这些药品让部分伤病员转危为安,很快痊愈归队。医务所因此被评为先进单位,5名护理员被评为先进工作者,上级还奖励王国英一把手枪与一支钢笔。
“十三人中少一人”
1945年8月,日本宣布投降。时任苏北泗阳县委秘书的刘朝中格外高兴,请来照相师傅拍全家福。
起初,夫妻俩穿着军装、别着枪,神情昂扬。照相师傅建议道:“战争结束了,穿便衣照吧,代表进入和平时期。”他们欣然接受,换上便服,抱着二女儿与三女儿,定格下这珍贵的瞬间。这张照片,成为他们一生中最宝贵的纪念。
后来,刘朝中随部队来到山东惠民县,担任县委组织部部长、县长,被当地群众称为“人民的贴心人、好县长”。
战事稍停,夫妻二人无数次在夜里梦见寄养在外的大女儿刘锐争。多年辗转找寻,他们终于在老乡帮助下找到女儿。当年出生不久便被寄养的刘锐争,此时已9岁,面对陌生的父母,怯生生地不敢开口呼唤。多年后,刘锐争回忆道:“我的童年没有父母陪伴。直到9岁那年,父亲把我抱在怀里泪流不止时,我才懂他的牵挂与深爱。我不怨恨他们,我知道,暂时舍弃我,是斗争的需要……”
革命者四海为家。1949年,为响应“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的号召,刘朝中随军南下,奔赴浙江新战场。王国英因怀孕待产,无法随行。三儿子出生时,刘朝中已因战事紧急提前南下,未能见上孩子一面。
为不耽误革命工作,王国英将6个月大的三儿子托付给惠民县一位干部抚养,想着“局势稳定后回来接他”。可当她返回寻找时,那位干部已转战他处,孩子也不知所终。此后几十年,夫妻二人多方打听,始终没有音讯。
刘朝中生前常说:“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是没见过三儿子一面,连名字都没取。”每逢家人团聚,王国英总会想起这个失散的孩子,潸然泪下:“十三人中少一人,这是我们夫妻一辈子的痛啊!”
历经多年颠沛,他们终于在浙江丽水有了安定的家,孩子们也得以入学读书。
夫妻情深令人动容
“一生交给党安排。”1949年5月,刘朝中随部队抵达浙江,先后担任永嘉县委副书记兼县长,乐清县委书记,温州市委委员兼秘书长、第一书记,丽水地区行署副专员、地委常委兼办公室主任等职;王国英则先后在温州市妇联、市轻工业局任职。
和平年代里,夫妻二人始终保持着战争年代的优良作风。离休后,他们仍不忘初心,常给年轻人讲述抗战故事,教育他们“珍惜和平生活,永远跟党走”。
英雄迟暮,情深不改。刘朝中因病中风后,王国英不离不弃地悉心照顾。刘朝中行动不便,思维却依旧清晰,始终深情待妻。晚年的他有个习惯——看着爱人入睡后,自己才肯睡,唯有如此才能安心。即便瘫痪在床,他也会静静等着爱人整理好床铺,看着她睡着后,才熄灯休息。
有段时间,王国英学习画画。为了不影响丈夫休息,她总是假装先睡,等刘朝中入眠后,再悄悄起床继续创作。这份深情,令人动容。
2000年10月17日,刘朝中因病逝世。临终前,他拉着王国英的手说:“我这辈子,没辜负党,没辜负你,只可惜没找到三儿子!”
自1939年随部队离开家乡,王国英再也没有回过老家。她曾说:“1949年,我跟家里通过一次信,后来消息就断了。现在老家没有一个亲人了,对父母没有能尽孝是我一生的遗憾。回去只能让我想起以前的伤心事。”
2005年,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为抗战老战士颁发“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纪念章。王国英捧着沉甸甸的纪念章,热泪盈眶——这是党和国家对他们革命生涯的认可,可惜刘朝中已无法与她共同见证这份荣光。
从战火纷飞到和平建设,刘朝中与王国英相遇、相知、相守,用一生诠释了“投身革命即为家”的信仰,以热血与忠诚书写了最动人的革命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