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原一个真切的王云明

◇何建华

《习阳集》是明末清初西华乡贤王云明（俗名“三猴”）的诗文集，记录了这位科举士人从科场拼搏、宦海沉浮到田园归隐的人生轨迹，反映了那个新旧交替时代的社会风貌。从清康熙时期至今三百多年来，《习阳集》历经战乱焚毁及自然残损等多种磨难，经两次刊刻才得以传世。然而，现如今普通百姓却难觅其踪影。这次西华籍文化学者段文先生所校之本，系几经周折从新乡市图书馆影印得来，十分不易。

段文先生拖着病体用近一年的时间校注《习阳集》，可谓功莫大焉！他通过大量的钩沉、考据、比对、印证等，消弭了人们长期以来的误传、误读与误写，还原了一个真切的王云明，为历史留下了一个可信的珍本。

出身。1993年版《西华县志》记载：“王云明，号汉章，西华县黄桥乡后石羊村人。幼家贫好学，虽草房残垣，仍处之泰然。”按这个说法，人们可明白地知晓，王云明虽是穷苦出身，却勤奋好学。而清乾隆十七年河南乡试举人、西华城西凌桥村凌西峰撰写的《清故黄安县知县王公传》中说：“顺治初旋里，中丁酉举人。先生有田四十顷，然贫甚，蓬蒿破壁，处之宴如。”按一顷一百亩计算，四十顷即四千亩，大家富户一个！既然属富户，何来“贫甚”一说？段文先生注曰：“贫，此指俭朴、节俭。王云明家虽富足，却主动过清苦的日子，刻苦读书，以求取功名，务为天下第一流人。”励志啊，这个解释是站得住脚的。

科考。长期以来，在西华乃至豫东各地，广泛流传着许多关于王云明的故事，这些故事讲述了他滑稽、幽默，甚至爱搞恶作剧的一面。这些故事的广泛传播，会让人有意无意间觉得王云明这个人不靠谱，很难成为青年才俊积极进取的榜样。而事实上，经段文先生考证，王云明是重功名而又十分勤奋上进的人，只是严酷的科举现实不见容于他。王云明生于耕读世家，自幼受业于家塾馆塾师江澄吾。后因家庭变故，十七岁携家人外出避难，十余年间，“排草披榛，读书不少辍”，从没有因条件困难而中断学业。他二十八岁中秀才，三十八岁考中举人，有了做官的资格。然而，天不遂人愿，王云明在考取举人后的顺治十五年（1658年）至康熙十八年（1679年）间，连续五次进京参加在礼部举行的会试，均名落孙山，没有取得参加殿试的资格。这时，他已六十岁，只能无奈终止四十多年的科举之路。试想，没有坚忍的毅力，能做得到吗？

仕官。康熙二十一年（1682年）初夏，王云明在吏部文选清吏司掣签得任湖广黄安县知县。六月中旬，已六十三岁的他，踌躇满志，雄心勃勃，在亲友的陪送下，带着随去读书的十七岁次子王廷幹，赴黄安县署上任。履职三个月，公正执法，勤政为民，颇有政声。先因惩治李素之子而触怒黑恶势力，再为免除百姓“红船水运费”而得罪黄州知府苏良嗣，而后遭诬陷报复锒铛入狱两个月，再后，被罢官贬家为民。当时，跟随他读书的次子王廷幹，为救父四方奔走，几乎荡尽田产，劳累过度而失明三年。王云明的妻子因遭遇这次厄运，受到惊吓而生病，不治而亡。若不是河南乡试同榜、时任礼部侍郎的永城人李天馥相助，王云明很可能要冤死狱中了。有关陷害王云明罪魁祸首的记载，从来语焉不详，最多以“苏某”代之。为弄清这一关键问题，段文先生经多方努力，购得由武汉大学出版的《黄安县志》，并从中找到答案，祸首即黄州知府苏良嗣（清辽阳州人，康熙二十一年至二十七年任湖广黄州府知府）。是他，为报王云明为民拒收“红船水运费”之仇，利用恶势力李素之子罗织罪名，把王云明往死里整，致使一代名吏断送了前程。《习阳集校注》给罢官后的王云明作了明确交代：离开黄安时，“士民攀辕号泣，车不得前，留五日始出城，裹粮送至西华者百余人”。归里后以教书为业，七十二岁病故，并葬于习阳集东南岗顶。今王氏父子墓园仍在。《王云明传》一文，洋洋七千余言，是段文先生权威的心血之作，也一并收入《习阳集校注》中，有兴趣者实可一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