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里的那缕甜

发布时间:2025-11-27 来源:周口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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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天辉

总觉得,我这辈子的味觉记忆,是深深扎根在红薯里的。作为上世纪六十年代出生的人,说起小时候的饭食,总绕不开那黄澄澄、沉甸甸的红薯。从春种到冬藏,它像一位忠诚的老友,陪我度过那段清贫却踏实的岁月。

那时的红薯,是金贵的口粮。天刚蒙蒙亮,娘就往灶膛里添一把柴。铁锅里架着箅子,箅子下煮着红薯,箅子上蒸着红薯馍。柴火烧得旺,锅里的水汽顺着锅盖缝往外冒,裹着红薯特有的甜香,钻出窗棂,漫过院子。邻居家的狗常趴在我家门外,摇着尾巴,仿佛等着那香气再浓一些。饭熟揭盖,伸手捏起一块红薯,烫得在两手间换来换去,却舍不得放下——外皮微焦,咬一口,内里的瓤粉糯绵密,甜汁顺嘴角淌下,就连指缝间沾的薯泥,也要嗦得干干净净。

红薯馍更是家常。娘把蒸熟的红薯剥了皮,捣成泥,掺些玉米面,揉成圆团团,贴在铁锅边上,这便是锅贴红薯馍。等馍熟了,贴着锅的那一面,会结一层金黄的硬壳,咬起来嘎嘣脆,带着玉米与红薯交融的香气;内里却软乎乎的,咽下后喉咙里还留着淡淡的甜意。那时肚子饿得快,上学时揣两个红薯馍,课间拿出来,掰一半分给同桌,两个人就着风吃,他说我娘做的馍甜,我说他带的红薯香。日子,就在这红薯的香气里,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

就连红薯叶,也是难得的好菜。夏末秋初,红薯叶子长得旺,娘挎着竹篮去地里,掐最嫩的顶芽,回家用开水一焯,捞出来挤干水分,撒点盐,滴几滴香油,便是一盘清爽小菜。没有香油时,就用羊油渣炒一炒,叶子吸足了油香,嚼起来软嫩爽口,能让人多吃半个馍。那时哪懂什么营养,只觉得这菜特别下饭。如今在城里的饭店再吃红薯叶,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或许是灶膛里柴火的气息,或许是泥土的芬芳,终究不是记忆里的味道了。

后来日子好了,饭桌上的菜肴日渐丰盛,红薯渐渐成了偶尔尝鲜的点缀,再不必靠它填饱肚子。可我总爱在家里蒸上一锅红薯,看红薯在蒸锅里慢慢变得绵软。闻着那熟悉的甜香,仿佛一下子回到儿时的清晨:灶膛里柴火噼啪作响,娘的身影在烟雾中忙碌,手里捧着刚出锅的热红薯,笑着说:“慢点吃,别烫着。”

原来,那些藏在红薯里的记忆,从未走远。它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却是刻在骨子里的温暖,提醒着我:日子再难,也有甜香可寻;岁月再久,也有旧时光可念。

编辑:翟迪    审核:韦伟    监制:王锦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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