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04月19日
第06版:沙颍文艺 PDF版

铁銮的心

张忠林

铁銮是上世纪50年代初一对郭姓夫妻抱养的小女孩,娘是个没有文化的小脚老太太,给孩子起这么个名字,或许是为了銮住孩子的身心。

娘为养育銮儿用尽了全部身心。幼时一口一口用面糊喂她长大,三更半夜让銮儿吃饱入睡后,娘还要为一日生活而操劳。不光是身体的劳累,还有心理上的恐惧,以及社会上的压力,娘的心分分秒秒都是悬着的。村里有小孩说銮儿是要的,銮儿哭着回家问娘,为这件事,娘不知跟人家吵了多少回,哭过多少次。怎样为銮儿打造一个好的生活环境和心理环境,娘也是费尽心机。

娘是个有远见之人,那时候大家都很穷,吃不饱、穿不暖。娘不但想尽一切办法让銮儿吃饱,还排除重重困难,让銮儿上学接受教育。当时的农村教育条件很差,上小学要跑几里地,能上学读书的女孩子不多,一个班也只有几个女生。

有段时间铁銮上学住校,娘怕銮儿在学校吃不饱,就是在家做个野菜窝头,煮两个鸡蛋,也得给銮儿送到学校。学校离家七八里路,一个小脚老太太走路很艰难,夏天还好点。到了冬天,下雪后路上结冰,天不亮娘就踏着冰碴出门了,怕馍凉了就揣在怀里暖着。去时是冰碴路,回时化冻就变成了泥泞路,娘更是寸步难行。往返学校的路上,娘摔了多少跤已记不清,但每次将馍送到銮儿手里的时候,总还留有娘的体温。有时娘送的煮鸡蛋上还有没擦干净的泥巴。

久而久之,学校的同学和老师都认识了铁銮的娘。每当娘到学校大门口时,就有同学跑去告诉铁銮:“恁娘来给你送吃的了。”就这样寒来暑往,铁銮上学走到哪里,娘的小脚就丈量到哪里,没有任何怨言。

铁銮是个有悟性的学生,高中毕业后,回乡当了一段时间民师,在群众中反响很好。1972年,经过层层选拔,铁銮被推荐上了周口师范学校。这在当时,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在娘心中更是天大的喜事。为了让铁銮体面地去城市的学校报到,娘也是倾尽全力,想尽一切办法让銮儿打扮得漂漂亮亮走出村庄。

铁銮毕业后当了一名人民教师,参加工作后,她就把娘接到自己身边一起生活。谈婚论嫁时,铁銮提出的条件就是对方能孝敬老人。铁銮非常理解娘的内心世界,对自己的身世从来没有向老人追问过。铁銮的丈夫也像儿子一样对待岳母,让老人过着幸福的生活,直到九十多岁去世。

老人去世之后,家人征求铁銮的意见,是不是找找生母?要真找也不是难事,但她最终还是放弃了寻找生母的念头。她说:“娘一辈子就怕銮儿的心飞了,我要让娘九泉之下也能安心,就像娘给我起的名字一样銮住自己的心。”在銮儿心中,最好吃的还是带着娘体温的野菜窝头、沾着泥巴的煮鸡蛋。②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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