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05月24日
第06版:沙颍文艺 PDF版

杏花吹满他人头

毕雪静

跟着“自由风”去天山乡杏花沟,一路上脑子里都是关于杏花的想象:一会儿是盛开的如一只只粉蝶振翅欲飞、待开的像娇羞的女子朱唇轻启,一会儿是上百株杏树缀成雪白的花潮,沿着绿色的山崖,向我奔涌而来,每一朵都是一张笑脸,粉嘟嘟的,娇嫩嫩的,吹口气就能化成水似的。我不知欣赏哪一朵好,想伸手抚摸但又不忍心触碰,只痴痴地看“杏子梢头香蕾破,淡红褪白胭脂涴”。站在杏花撑开的伞下,嗅着醉人的芳香,满心的温暖和感动。

一会儿想,朝霞满天的时候,杏花沟是不是“红杏枝头春意闹”?是不是“晓带轻烟间杏花”?傍晚会不会是“波渺渺,柳依依,孤村芳草远,斜日杏花飞” ?

想起五百年前的一位哲人说:“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你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我坚信,杏花沟里的杏花,一定会让每一个到来的人收获满满,尽兴而归。

我甚至开始设计拍照的姿势和表情:在古老的杏花树下,凝神沉思才配得上它的沧桑,在烂漫的花枝间笑容灿烂才对得起它的绽放,杏林里应该拍走路的样子,最好再加上与杏花握手的动作……我在想象里感动了自己,我的期待随着路两旁的花潮越涨越满。

谁知道,杏花已经开始凋谢。我没有看到在枝头挤挤扛扛闹作一团的红杏,没有见到纷纷扬扬的诗意的杏花雨,没有看到手挼红杏蕊的人,也没听到深巷里买杏花的声音。不是人面桃花的香艳,不是梨花带雨的哀婉,枝上的花像漂洗过一样难看。

我突然有隐隐的失落与埋怨,觉得杏花辜负了我,说好的“春潮出天山,花开等你来”,说好的“不用历经那三生三世的劫,就在大美哈密,你只需要跟着时间的节奏,穿越天山南北,追逐百里杏花,整个山谷里都栽满了不同年代的杏树,天山杏树竞相绽放,东天山的山谷里花香弥漫”,为什么我看到却是美人迟暮的画面?

边走边抱怨:难怪古人把美人比作花,难怪又说花看半开,原来绚烂之极不是归于平淡,而是归于不堪。花的绚烂我不曾见到,总该留一场诗意的杏花雨吧,开而不艳,谢又不飞,留恋着枝头,不战又不降,算怎么回事!

我上班经过的天山南路,两侧都是杏花,从第一朵花开到一树花落,我见证了杏花的生命过程。我见过杏花谢的样子:那些带着花托的,很安静,是认命的样子,那些一片一片飘下来的,也是各飘各的,互不打扰,也不抱怨,是从容淡定的样子。我见过杏花落在别人发上,很明亮,杏花雨里穿行的人,很惬意。

我为杏花拍过许多美图,写过矫情的文字,但今天,我想看的是漫山遍野的古老的杏树啊,想在哈密最美的乡村,在白山黑水之中的一棵棵古树里倾听美丽的传说,想在这里感受诗和远方。

我终于在谷底的一棵古树上看到一朵花,在我将要离开的时候,在一人没法合抱的树上,一朵花开在树干上,准确地说是开在龟裂的树皮里。

在这棵古树旁、这一朵杏花前,真是又伤感又释然。

一抬头和蓝天白云不期而遇,虽然哈密的天空大部分时间都明媚得没心没肺,一副讨好谁的样子,但在天山乡看还是不一样:云朵又白又大又低,似乎触手可及,让人想起棉花糖,甜蜜而饱满,想起唐代宫廷里的贵妇人,丰腴而妖娆。明明有风在吹,却不见云动。看不见云动,再灰心地抬头,见到的已不是刚才的模样。

又想到这些古老的杏花树,日日与蓝天清风为伴,像白云一样悠闲,自由开谢,开始祈求上苍让我来生也变成一棵树。

我虽然没有见到杏花沟里的繁华景象,但是看到了那孤独的花开在古老的树干上,看到了那小小青杏排列在枝头,想着三个月后黄澄澄的杏子让人垂涎欲滴,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因为有了下一个期待,我对杏花总是落在古诗里、落在别人的头上不再抱怨与遗憾。

每个人的一生,都会和一些人、一些事、一些景错过,这些虽然让人伤神,但除了自我安慰似乎也别无他法。因为深浅时光里,无常才是岁月的风景。或许,记住爱,记住温暖,才是最好的纪念。②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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