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冬雨袭来，把沉浸在暖冬的人们冷得措手不及。女儿的学校破例放了一天假，让学生回家拿冬衣御寒。

这场雨好像比较任性，下起来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学校要求下午六点之前到校，妻给女儿准备了大包小包几个包，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无非是些在校注意及时增减衣服、饮食要均匀清淡、切莫暴饮暴食和油腻等等零碎之小事，听得我耳朵都嗡嗡直响。我很快发动家里的小汽车，女儿“嗯嗯”地应付着妈妈，拉开车门立即坐入车内。我降下车窗，劝站在雨中的妻赶快回家，别淋湿了衣服。

我开着车载着女儿向学校方向驶去。家距学校有十几里路，女儿平时住校，没有固定休息日，要时刻关注老师所发信息，才能按时接她回家。

雨水早已打湿了大地，柏油路上的积水吹着小小的气泡，路旁的梧桐树显得有些孤单，呼啸的北风夹带着雨水，被风吹落的黄叶时常重重地甩在前车窗玻璃上。从后视镜里看着静坐的女儿，不由得想起当年父亲雪中送我上学的情景……

那时，我读初中三年级，平时住校，每周星期日放一天假，放学时，我就像出笼的小鸟扑棱着翅膀朝家飞去。一个星期日的午后，大雪纷飞，按学校规定今天要上晚自习。母亲看雪越下越大，就和父亲商量，不让我去学校了。父亲坚决反对，说这点雪算什么，回过头对我说：“把馍篮子背上，我送你们去。”父亲口中的“你们”，指的是我和邻居火军，火军和我同校同级不同班。我去火军大哥火箭家才找到火军，费尽了口舌，他才勉强同意去学校。临行前，母亲一再告诉我，咱家的馍已经穿了“破衣裳”，好面馍外面涂上了一层杂面，不用担心馍被“偷”，不要节省，只有吃饱了，才能有力气学习，家里的好面多着呢。但我知道，家里的好面只供应年迈的奶奶和上学的我，上小学的妹妹也只能拿玉米面和红薯充饥。我背过脸，悄悄拭去眼里溢满的泪水，强装笑颜地接过母亲手里递来的一罐头瓶咸菜，塞在馍篮里，就钻入了雪花飞舞的银装世界。

我家距乡中学有十几里路，以往过星期，只要父亲在家，都会骑着家里那辆除了铃不响其余啥都响的二八大架自行车送我，馍篮子绑在后座右侧，我坐在后座上，怀里不是拎着母亲给我刷好的鞋子就是抱着几个有些干瘪的苹果。今天情况特殊，遭遇大雪，自行车自然是用不上了。父亲手提着我和火军的书包及一些日用品，在前面为我俩踩出一条脚印之路。我和火军走出不到一里路，就累得气喘吁吁，浑身是汗。父亲看到这种情形，就在路边折下一棵枯树干，在附近的麦秸垛上扯下几根红薯秧子，把我和火军的馍篮子前后一绑，挑起来就走，剩下我和火军在后面追赶。狂风怒号，雪一直下，等我和火军顶风冒雪走进学校，俨然成了雪人。父亲把我俩送到学校，简单安排几句，就回去了。

事后，从母亲口中得知，父亲回到家已是后半夜，由于感染风寒，得了一场重感冒。每当我学习懈怠或想偷懒时，只要一想起父亲雪中送我上学的情景，一种无形的内在动力就会鞭策我前行。通过自己的勤奋努力，我不负众望，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一所师范学校……

“爸爸，我到校了，请你靠边停车。”女儿的话语把我从思绪中拉了回来。我帮她把行囊送到宿舍后，就驾车离开了。雨还在下，学校花坛里被寒风裹着的花朵挂着晶莹的水珠。我透过车窗望着远去的女儿，心里默默祝福她：愿你铺好今天沙石，走出明天大道，考上心中理想的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