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假期,我在家里整理了许多过去想整理而没有整理的书籍。不经意间,一封信从一个档案袋里“飞”出,我弯腰捡起,仔细一看,原来是我珍藏多年收到的第一封信,翻看此信,内心涌动,百感交集。
那时,我上小学五年级。无意跟着爱听收音机的母亲,知道了高加林和巧珍、秦琼和敬德、番天印和乾坤圈……受此熏陶,我渐渐地迷上了听广播,里面不仅有成人爱听的小说连载,还有小孩儿喜欢的儿童节目。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出的《小喇叭》节目是我最钟爱的栏目。经过长时间收听总结,我知道每天下午6点20分,《小喇叭》节目就会准时“嗒嘀嗒、嗒嘀嗒”吹着小喇叭开播。孙敬修爷爷讲的《大闹天宫》、曹灿叔叔讲的《小英雄雨来》,生动有趣,声情并茂,惟妙惟肖,到现在我还能学上一两句经典语句。特别是《小喇叭》“听众信箱”开通以后,经常听到“如果小朋友对节目有什么意见和建议,请直接来信,我们的通讯地址是……”听一次,我不在意,听的次数多了,就有一种给广播电台写信的冲动,想把自己多次收听的感受及稚嫩的建议告诉《小喇叭》。
有人说,冲动是魔鬼,对于我来说,冲动是无奈的现实。写信是要有信封和邮票的,以我的实力,根本花不起这钱,就是父母也不会支持。
我尝试着用自己的作业本纸自制一个信封,但作业本纸不但尺寸小,而且很薄,根本经不起运输的颠簸。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我利用自己是班内语文课代表的“职务之便”,趁老师不注意,在办公室拿走一张略带泥渍、微显邹巴的牛皮纸。我知道,这是拆新书时的包装纸,被老师遗忘在角落里。回到家,我把牛皮纸轧平清理干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自制了一个算是信封的“信封”。
信封有了,邮票不好找,那可是8分钱的“巨资”啊!我的玩伴飞鸟的父亲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外地来的杨老师和飞鸟父亲是要好的同事。有一次,飞鸟的大姐让飞鸟去杨老师处要一张邮票,说想看着邮票上的图案学画画。至此,我知道杨老师手里有邮票。于是,我有意讨好飞鸟。课后,我帮他写家庭作业,放学,我替他在教室打扫卫生。半个月后,我向飞鸟提出了我的条件,飞鸟满口答应。很快,飞鸟从杨老师那儿“骗”来一张印着大大的阿拉伯数字“8”的邮票。
万事俱备,只欠写信。我准备了好几天,打了几次草稿。最后,我把要说给《小喇叭》的话,工工整整写在一张作业本纸上。有次随父亲去镇上赶集,偷偷到镇邮电所贴好邮票,把信投进了墨绿色的邮筒。
回到家,我对此事守口如瓶,就连飞鸟也不知道。随着五年级紧张的复习和备考升学,写信之事慢慢淡出了脑海。使我感到意外的是,《小喇叭》竟然给我回了信。
暑假后,我顺利升入初中一年级。两个星期后,学校放了秋忙假,我在家帮着收秋种麦。在秋日阳光照耀下的一个下午,我和家人正在地里干活儿,这时,大队支书和一个推着墨绿色自行车的邮递员来到地里找我们,说是给我送信。村里最高“领导”亲自找到田地里送信,这“待遇”令我受宠若惊。我颤抖着双手打开信封,抽出信纸,上面写着:
卫兵小朋友:
你好!
你的来信收到了,迟迟未回复,请你原谅。你反映的情况及对《小喇叭》节目的意见和要求,我们都记下了。谢谢你对我们工作的支持云云。
右下角写着“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小喇叭组小叮当”,然后是年月日,还盖有一个长约7厘米、宽约3厘米的长方形印章,上面印着“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小喇叭节目组复信专用章”字样……
墨迹带着真诚的尊重。我把这封信反复拜读了数次,就差背诵下来了。那晚,我就是枕着这封信入眠的。
事后有人透露,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给我们村的人寄信,在我们村的村史上还是第一次。由于此信珍贵,我虽几次搬家,但这封信我一直带在身边。
春有风筝、夏有鱼,秋有青鸟、冬有雁,书信一来一往间,岁月的时光在悄悄流淌。当年的第一封信,传递了我的情感、语言和消息,是电台和听众之间友谊的见证,是我人生旅途中浓墨重彩的一笔,是令我至今难以忘怀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