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2月28日
第06版:副刊 PDF版

腊味飘香

张颖

小时候,总是元宵节刚过,就巴望着过二月二,为的是吃上香喷喷的腊肉。

豫东地区有二月二吃腊肉的习俗。随着生活条件的改善,农村大部分家庭过年时都会留一块熟肉,撒上一层盐,吊在梁上。随着温度的上升,部分肥肉会化为油脂滴在地上。熟肉经过长时间腌制,油脂已经糯化,出油后的腊肉味道会更好,肥而不腻。

摘腊肉时,母亲总会跷起脚跟,用一根棍把腊肉挑下来,像是挑下一段悬在屋顶的岁月。我到她跟前,想扶她一把,母亲把我推开,怕油滴在我身上。

面糊里打上两个鸡蛋,搅拌均匀,把腊肉切成薄片,蘸上面糊就可以煎制了。柴火燃旺,锅里的油冒着青烟,油星跳着欢快的舞蹈。母亲用铁锅铲不停地按压、翻面,一些裹在腊肉上的面皮脱落,卷曲着,紫红色的,纹理清晰。香气爬上了屋梁,又沉下来,满屋飘香,令人垂涎。

母亲总是把第一片腊肉放在我碗里,说是让我尝尝熟不熟,其实是让我先吃。我那时也不知其意,狼吞虎咽,吃完一片还要吃第二片、第三片,等母亲煎完腊肉,我已经吃了一大半。母亲总是说自己不喜欢吃腊肉,我们知道她是舍不得吃,想让我们多吃些。

后来上了大学,回家的次数就少了。到了暑假,我和同宿舍的人就去做家教,一来可以赚点钱减轻家里的负担,再者对自己也是一种锻炼。母亲想念儿子,但她不识字,没出过远门,不能到学校来,就想各种办法让我回家。有一年临近暑假,我收到了家里来的信,是妹妹写的,大意是,好好学习,听老师的话,你要是回来,腊肉还给你留着呢。读着信,泪水止不住地流。我立刻下了决心,暑假一定回去。

那时候跟家人联系基本上是写信,说是暑假回去,但归心似箭,写好了又觉得寄信慢,就计算好回家的日期,发电报告诉家里。

我坐上了从武汉北去的列车,从漯河转乘公共汽车,到郸城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到我们乡集上时,天都黑透了,还有两三里需要步行。

我背着书包,沿着崎岖的土路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走,那时村里还没有通电,周围都是黑漆漆的,好在当夜星光灿烂,依稀能看到几米远的地方,只是路两边的田野里长着高大的玉米和高粱,风一吹,叶子唰唰地响,像有人在窃窃私语。纺织娘哼着曲,蟋蟀弹着琴,不时有鸟儿叫着从头顶飞过。我有些害怕,就唱起了歌给自己壮胆。这时,一道手电光照来,妹妹喊叫着向我跑过来,后面跟着母亲。她俩一人攥着我的一条胳膊往回走。妹妹说,母亲早把腊肉煎好,已经热了几次了,赶快回家吃。

到家后,手都没有洗,我就被拉到小桌子旁坐下,母亲把扣碗拿下来,一碗腊肉冒着香喷喷的热气扑面而来。我吃了一片又一片,肉又软又烂,入口即化。母亲在一旁看着我,怕我噎着,还端了一碗茶来喂我。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泪水扑簌簌地落下,滴在茶碗里,然后大口喝下。母亲用她那长满老茧的手抚摸着我的头,欣慰地笑了,眼里盈满了幸福的泪水。

现在,我也像母亲一样,总会在年后留一块腊肉,等孩子放假回来时,给他煎上一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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