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着老母亲去生态园观光,望着平静的湖水,心潮澎湃,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我最敬重的人——父亲。
父亲生于1932年,是喝着黄河故道的水、踩着黄泥巴长大的苦命人,年轻时就从事农村基层工作,先后任生产队会计、队长、大队支书、“五七”园艺场场长。
父亲做农村基层工作时,带领乡亲们苦干实干,一心惠民。三年困难时期,家里揭不开锅,副队长悄悄地给每家分一点粮食,也给我家送了一小袋。父亲眼睛一瞪:“队里的粮是大家的命,我饿死也不要!”结果我两个年幼的哥哥和84岁的老太爷因饥饿加上疾病,在两周内先后离世。而后,我们一家人靠着挖野菜、剥树皮熬过那一段日子。
父亲在知青场工作格外操心。那时的黄河故道,盐碱地白茫茫一片,种不成庄稼。父亲带着来自上海、郑州和淮阳的下乡知识青年,翻淤压沙,没日没夜地改良土壤,硬是把一片片不毛之地变成了良田。那些城里来的年轻人,哪吃过这样的苦,父亲既当领导又当爹娘,白天教他们干农活,晚上给他们讲黄河的故事,做思想政治工作,鼓励年轻人“滚一身泥巴,炼一颗红心”。有个上海知青腰扭伤了,父亲连夜带他去治疗,并请来民间医者为他捏腰治病、舒展筋骨。知青们感叹:“李师傅待我们如同子女,让我们感觉温暖如春。”
父亲清正廉明,和蔼可亲。20世纪70年代,农村文化生活贫乏,最大的娱乐就是偶尔看场露天电影,而看电影常常要在黑夜里跑上三五里。有一天,“五七”园艺场放电影,我和二姐一起去看,因人多看不到,我就跑到父亲的办公室搬了一把椅子站在上面看。电影结束后,我们给父亲送椅子时等了好久,不见父亲回来。椅子放不到屋里怕丢了,无奈之下,我们就扛着椅子回家了。我和姐姐刚到家,父亲就回来了,一进门就问:“孩儿,你把看电影用的椅子放哪里了?”“您办公室的门锁了,放外面怕人拿走,就扛回来了。”父亲说了声“这是公家的东西,不能放咱家”,扛着椅子连夜回园艺场了。
一把椅子劳驾父亲连夜回来取,我愧疚万分。父亲公私分明、诚实刚正的品格在我幼小的心里打下深深的烙印。时至今日,我虽已年过半百,做校长20多个春秋,但从未拿过集体的一点东西,从未做过一件亏心事,一向公私分明,阳光处世、清白做人。我在打油诗《自画像》中写道:“不嗜烟酒不玩钱,不厌读书不偷懒。不失率真不追风,不惧权势不欺软。不搞阴谋不损人,不折腰板不食言。不做坏事不亏心,不羞子孙不愧天。”虽然有点不合时宜,近似于“傻子”,但我心安然、坦然。
父亲大公无私,严于律己。想起1975年我上高中的事,更是记忆犹新。当时乡下孩子读高中需要逐级推荐,有一天,我因为这件事去园艺场找父亲,当时父亲是园艺场的负责人,正领着下乡知识青年出砖。我怕影响父亲干活,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等待。过了一个多小时,还不见父亲休息,无奈,我走到父亲身边,对他说:“爹,我听说今年上高中需要推荐,咱大队50多名初中生只有7个推荐名额。我不怕考试,就怕别人……”父亲手中的活停都没停,一边转运着热砖头一边淡淡地说:“推荐着咱就上高中,推荐不了就回来务农呗。”我本想请父亲跟人打个招呼,以免失去读高中的机会,没想到父亲如此。我失望地回到家中暗自用功,发奋学习,凭借优异成绩和良好表现,顺利进入淮阳八中,为1977年参加高考创造了条件。
父亲习武健身,颇有功力。1984年,父亲参加在开封举行的“全省老拳师献艺表演比赛”,荣获一等奖。1996年,因习练铁头功和铁砂掌过度,造成脑梗死,从此父亲强壮的身体不再灵活。父亲生性乐观,他积极配合治疗,却是三次治愈又复发。脑梗死把刚强的父亲折磨得身心疲惫、痛苦不堪。2002年的那场大雪,治愈了父亲所有的病痛,他去了。我当时认为苦命的父亲终于不再受罪,可父亲仙逝半年后,我时常想起父亲,强烈地思念他,常常暗自落泪。
父亲一生辛劳,公而忘私,为人刚正,铁骨铮铮。正是父亲常说“靠山山倒,靠水水跑,靠父母要老,靠自己最好”的道理,使我受益终生。回眸我走过的路,无论是参加高考、耕耘杏坛,还是习武修身、齐家教子,取得的成绩无一不是靠自身的勤奋和执着。
我为有这样的好父亲而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