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5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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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的干酸菜

□王成伟

看到有家乡人在朋友圈吆喝干酸菜,我眼睛都亮了,这样“古董”的吃食居然还在?

在我的家乡十堰郧阳,每到冬天,几乎家家户户都要用萝卜叶子腌一大缸黑酸菜,用一块大石头使劲压好,储存着吃到来年春末夏初。直到天气热了,大夏天来了,酸菜坐不住缸发酵得快要冒泡了,这场年复一年的黑色美味之旅才会恋恋不舍地结束。智慧的是,许多人家会把酸菜从缸里捞出来,改刀切细,用簸箕放在房顶或稻场晾干,就成了干酸菜,装在塑料袋子里能储存好几年。

祖祖辈辈的村人舍不得用辛苦栽培的大白菜小青菜,通常用喂猪吃的萝卜叶或者到田野里挖野生的荠菜腌制酸菜。世代传承下来,倒成了一种沿袭的味道传承。

家乡的朋友说,干酸菜吃法很多,可以蒸扣肉、炒粉条、炒猪血、炒五花肉、包饺子……可旧时我家似乎从没这么花样繁多地吃过,记忆里只有干酸菜下面条。

记得小时候,父亲经常抓把干酸菜下猪油锅轻轻煸炒一会儿,屋里屋外便激荡出一股无法抵御的酸香,然后加满一锅水,盖上木匠手工制作的笨重锅盖,等水开了,下一锅自家用压面机手工压榨的麦面条,或揉搓出绿豆大小的面粒下面籽。掀了锅盖,皱皱巴巴的干酸菜早已在热水的浸泡中舒展开来,恢复了菜叶的初始模样,在“咕嘟咕嘟”的锅里随波澎湃。父亲再小心翼翼淋一小勺芝麻油,一锅本来寡淡的面食立马充满了诱惑和喜悦。

许多年过去,我还记得在大山里一所乡村小学,每天早上,有时还有中午或晚上,一位青年教师在那个烟雾缭绕的半露天柴火灶台旁,拿干酸菜来捉襟见肘地养家糊口。只是那时我们是小孩子,还不懂得生活的不易。

到了夏天,天气炎热,在那所小学读书的孩子们要狂奔好几里山路回家吃午饭,中途还要坐一条木船渡过汉江河。干酸菜泡水,便成了这群山里娃返校时的解渴神器。家长们捏一撮干酸菜,像茶叶一样装进一个塑料瓶子,灌上冰凉的井水,装进孩子的手工帆布包。等一路狂奔到学校,黑与黄已渲染了多时,瓶子里的井水已成了黑黄相间的酸水。汗流浃背之际,猛喝一口,真是解渴之极、酸爽之极。

如今,远离了山村和家乡那黑得可爱的干酸菜,我走过千山万水,吃过全国各地各具特色的酸菜,也喜欢上了各种风味、做法各异的酸菜,却发现郧阳干酸菜的风味实在是天下独有。

从色泽、工艺上看,最接近它的就是梅干菜。我到浙江温州吃过梅菜烤饼,到湖南长沙尝过梅菜扣肉,还有古诗“苎萝西子十里绿,惠州梅菜一枝花”形容的惠州“皇室贡菜”,原料或做法多有相近,但和郧阳干酸菜有着天大的差异。温州的偏淡,湖南的太辣,惠州的过淡,虽然都各美其美,却没有郧阳干酸菜的酸和香。细究原因,大约只有家乡那方山水才能生出家乡的那番味道吧!

(摘自《湖北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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