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农
诗人白居易的心态一直比较好,知足常乐,心平气和,得享高寿。
白居易最初进入官场在贞元十九年,职务是秘书省(或称“兰台”)校书郎,行政级别很低(正九品上),好处是相当轻松自由,大抵在家办公,一个月只需到衙门里去两次。校书郎一职的本职工作是校勘整理典籍,所以不一定要坐班,而且该职本来是为储备人才而设置的,同一般的要每天处理实际事务的职事官不同。
上任不久白居易就写了一首诗送给他的诸位同事——
帝都名利场,鸡鸣无安居。独有懒慢者,日高头未梳。工拙性不同,进退迹遂殊。幸逢太平代,天子好文儒。小才难大用,典校在秘书。三旬两入省,因得养顽疏。茅屋四五间,一马二仆夫。俸钱万六千,月给亦有余。既无衣食牵,亦少人事拘。遂使少年心,日日常晏如。勿言无知己,躁静各有徒。兰台七八人,出处与之俱。旬时阻谈笑,旦夕望轩车。谁能雠校间,解带卧吾庐。窗前有竹玩,门外有酒沽。何以待君子,数竿对一壶。
诗的题目很长:《常乐里闲居偶题十六韵,兼寄刘十五公舆、王十一起、吕二炅、崔十八玄亮、元九稹、刘三十二敦质、张十仲方》。诗里说,首都是个生活节奏很快的地方,大抵需要黎明即起,但校书郎可以睡到自然醒,每月薪水一万六,衣食无忧,自己在常乐里租了一处房子,条件不错,同事之间相处也很愉快,欢迎大家到他这里来饮酒闲谈。
宋人洪迈早就指出:“白乐天仕宦,从壮至老,凡俸禄多寡之数,悉载于诗。”白居易从来不嫌钱少。
初入官场的白居易非常知足,情绪高涨。诗题里提到的几位是他的校书郎同僚,后来各有发展,皆非等闲之辈。其中年轻的才子元稹是他毕生的挚友,年纪大一点的王起、崔玄亮等人也同诗人长期保持深厚的友谊。
被贬为江州司马是白居易一生中的低潮期,其间他在致元稹的信中说“司马之俸虽不多,量入俭用,亦可自给,身衣口食,且免求人”。那时靠他养活的有一大家人,他仍然知足常乐,心平气和。后来他走出低谷,一路顺风顺水,晚年官阶甚高,生活很阔绰,自然更加心满意足。等到退休以后,收入减少了一半,于是他卖掉一些田产和旧房子,安排好养老钱,继续心情愉悦地过日子,其间有诗道:“书听孙子读,汤看侍儿煎。走笔还诗债,抽衣当药钱。支分闲事了,爬背向阳眠。”一味享受老年生活的乐趣,心态平和而安详,他在《达哉乐天行》一诗中更有几句道:“吾今已年七十一,眼昏须白头昏眩。但恐此钱用不尽,即先朝露归夜泉。不归且住亦不恶,饥餐乐饮安稳眠。”看来他对生死也看得很是通透。白居易这份知足和乐观很值得我辈退休老者借鉴学习。
(摘自《中华读书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