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元元

谁小的时候没有做过一场关于超人的梦呢，幻想着自己拥有超能力，披着帅气的红斗篷在全世界飞来飞去，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那是多么酷的一件事情啊！幻想世界里的大超人在现实中可能是一个挂着鼻涕泡儿、看见路边的野花野草、树上的鸟窝鸟蛋就挪不动步的小屁孩儿，这个做着美梦的小屁孩儿在面对繁芜的现实世界时，每一件事情都会让他头皮发麻：袜子怎么只有一只，另一只去哪儿啦？这道题老师明明讲过，为什么我还是不会做？糟糕，作业落家里了，免不了挨老师的“教育”啦……

每每这个时候，总有妈妈把这些恼人的问题轻松摆平：从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儿里找出那只淘气的袜子；把第二天上学要穿的衣服叠好放在床头；书包里课本作业本文具盒老老实实地待在一起，这样就不会落下东西了。妈妈还会解一道特别复杂的数学题，这道题连班上总是考第一的小明都不会！妈妈甚至会用她的一双巧手做出各种好吃的食物。在我幼小的心里，妈妈才是无所不能的超人呀！而且，妈妈是个漂亮的超人，因为妈妈穿上裙子可漂亮了！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漂亮超人却说自己老了。

太阳东升西落一天又一天，月儿缺了又圆一年又一年。院子里的花草果树都没变，可妈妈却说她老了。她会在穿针引线的时候说，她会在照镜子的时候说，她甚至在见到别家的小孩子在门前玩耍时也会说。末了，还发出一声沉沉的叹息，尾音拖得长长的，仿佛那里面有她虽不舍却匆匆而过的几十年。

我一直以为超人妈妈不会老。她好像不知道什么是疲倦不知道什么是累，她总是第一时间出现在我需要她的任何时刻：我第一次学骑自行车摔倒哭泣的时候，是妈妈在我身边安慰我；我遭遇挫折的时候，是妈妈在我身边激励我……这一路走来，妈妈为我遮挡了无数风雨，而我也习惯了妈妈的呵护，却忘记了在我长大的同时，妈妈也在老去。记忆里的妈妈，还停留在那个扎着两根大辫子、爱穿白衬衣和黑色一字裙的时候。我不禁恐慌：时光，它究竟去了哪儿，它将把我漂亮的妈妈带去哪儿？

超人妈妈老了，这是一个我不愿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她会在手里正做着活的时候打起盹儿来，也常常会叫错我们姊妹几个的孩子，有时候需要找一样东西，但转过脸就忘了要找什么。记忆里的美丽超人映照到现实里，却是一个佝偻着腰忘东忘西的老太太，我不觉一阵心酸。

又逢周末，匆忙赶到妈妈家，收拾屋子，洗晒衣物，准备好下一周所需的食材，像交代小孩子般一遍又一遍交代东西放在什么地方、电器该如何使用。恍惚间，仿佛和妈妈互换了角色。

月儿明，风儿轻，夜虫鸣叫一声声。在这个月朗风清的夜里，超人妈妈睡熟了，睡吧睡吧，我永远的超人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