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雪静
这是我第一眼就爱上的城市,或者更早,是道听途说就爱上的城市。
马路上总是很安静,偶尔呼啸而过的,也是穿校服的学生。行道树是杏树和桑树,如伞盖,洒下清凉。路边的野花,叫不出名字。高高在上的店铺小而简陋,店名大都是玉器(雕)加工。
下午四点的时候,街道更安静,树缝里漏下来的光,组成花朵或者星星的图案,恍若走在画里。没有风,没有云,天空像是一块宝蓝色的绸缎铺在那里。南北走向的天山路一望无边,不知道通到哪里、沿途的风景什么样。因为陌生,所以神秘,脑海中尽情想象,而心是放松的。
偶尔天晚了,一个人走在街上,开始有点害怕,后来才发现惊到我的是自己的脚步声。
今天从学校出来的时候,夜幕还没有拉开。秋风已经很凉了。在水岸华府小区门口,看到卖烤红薯的推车,走过去,红薯已经卖完,白色食品袋盖着的是玉米。稀稀拉拉的籽粒,发育不良的样子。卖玉米的人,正漫不经心地东张西望,可能因为冷,也可能因为站在马路牙子上,晃来晃去,站不稳的样子。
许久没有吃过煮熟的玉米了,嘴馋。问咋卖,答十元四个。我说吃不了,就答五元两个。我又笑,晚上不能吃那么多,一个?他干脆地说,不卖。我没反应过来,磨蹭着不走。他又说,一个,不卖。
悻悻地走几步,再回头,他还是刚才的站姿,看上去表情很平静,目光平和地看着安静的街道,看着慢慢落下去的夕阳,好像在等谁,又好像望着我不知道的地方。他的推车在风里停着,看不到玉米上冒热气,或许早就不热了。这些剩下的玉米他明天又会在哪里卖呢?
我喜欢吃玉米好像从今年才开始。小时候,家乡有大块的玉米地,青纱帐一样,甘蔗林一样。玉米水仁的时候我妈就不停朝家背,一直吃到玉米老得嚼不动。那些瘦弱玉米棵上结的小棒子,妈就把籽剥出来,或煮或炒,变着法儿吃。后来吃玉米面锅贴,喝玉米面糊糊,吃得我实在咽不下去,看见玉米就噘嘴,宁愿瘦得被风刮走也不吃玉米饭。
我对玉米岂止是没有好感,简直是深恶痛绝。
我尤其不喜欢掰玉米。天刚蒙蒙亮,月亮还半垂在石榴树的臂弯里没走,我就被父母掀被子唤醒,跟着去地里掰玉米。早上风凉露浓,这时候掰玉米正好,玉米的叶子潮湿,边缘没那么锋利,等太阳晒干露水,可就不好受了,地里闷热不说,可恨的是玉米叶子,拉得胳膊又疼又痒。玉米地里钻了一上午,再蓬头垢面,费劲把玉米拉到家,晚上还得加班剥皮扎把挂起来。
剥玉米有要求:撕掉外皮,只留下四五片,反方向捋直,然后将两个玉米的叶子尾端拴在一起,打死结,这样两个玉米就像一根双截棍。最后在墙上钉上桩或搭一根棍,就可以挂了。皎洁的月光下,我眯着眼剥玉米的样子一定很难看,但挂在树上墙上的玉米很好看,画一样美。
如今想起来,那些挂在墙上的玉米竟有了旧时光的味道。
玉米我是不稀罕的,只是在这儿半个月了,顿顿牛羊肉,天天米饭拌面,青菜少见,水果只有带着甜味的哈密瓜,玉米勾起我的乡愁。他不卖,我只能靠怀念充饥。
不知道现在家乡的玉米是否已经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