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山

第十章 不行而知 不见而明

（今本《德经》47章）

不出于户，以知天下 ① ；

不窥于牖（ yǒu ），以知天道 ② 。

其出弥远者，其知弥少 ③ 。

是以圣人不行而知 ④ ，不见而名，弗为而成 ⑤ 。

【译文】

人若虚怀内静，神不外驰，则能知晓天下事理；止于坐忘，不窥根窍，就能洞察自然之道。如果向心外寻求的越多，心性觉知的反而越少。

所以，圣人不行走而知自然之道，不眼见而明万物之性，不作为而能成就自己。

【新解】

本章主要讲有道的人虚怀内静，真心內朗，不用耳闻目睹，可见自然之道，可明天下之理，可知天下之事。而世人习惯于心向外求，神向外驰，用自己有限的精力探寻无限的世界，贪求越多，智虑越多，反而觉知越少。不如反观内照，守道抱德，顺应自然，不为而成。

【心法】

不行而知，不见而明。守道抱德，不为而成。

【注释】

① 不出于户，以知天下

河上公：圣人不出户以知天下者，以己身知人身，以己家知人家，所以见天下也。

成玄英：户者，谓知觉攀缘分别等门户也。有道之人虚怀内静，不驰于世境，而天下之事悉知，此以真照俗也。

《文子》：古者教不出户以知天下治者，此言精诚无为发于内也。

② 不窥于牖（ yǒu ），以知天道 “窥”，帛书甲本中作“规”，乙本作“圭見”，河上公本作“窥”。

河上公：天道与人道同，天人相通，精气相贯。人君清净，天气自正；人君多欲，天气烦浊。吉凶利害，皆由于己。

成玄英：牖，根窍也。天道自然之理，隳（ huī ）体坐忘，不窥根窍，而真心内朗，睹见自然之道，此以智照真也。

王弼：事有宗而物有主，途虽殊而同归也，虑虽百而其致一也。道有大常，理有大致，执古之道，可以御今；虽处于今，可以知古始，故不出户窥牖而可知也。

《文子》：不窥于牖以见天道，此言神气清静动于天也。

③ 其出弥远者，其知弥少

“弥”，帛书甲本作“ ”，乙本作“ ”，河上公本作“弥”。

河上公：谓去其家，观人家；去其身，观人身。所观益远，所见益少也。

王弼：无在于一，而求之于众也。 道视之不可见，听之不可闻，搏之不可得。如其知之，不须出户；若其不知，愈远愈迷也。

《文子》：此言精神有为，不可使外淫也。精诚越于外，智虑荡于内者，不能治形。神之所用者远，则所遗者近，其知弥少。

④ 是以圣人不行而知

此句经文帛书甲、乙本皆残毁，河上公本作“是以圣人不行而知”，意为：圣人不上天，不入渊，能知天地者，以心知之也。

王弼：得物之致，故虽不行，而虑可知也。

⑤ 不见而名，弗为而成

“名”，帛书乙本作“名”，可与“明”通用。甲本残缺。

河上公：上好道，下好德；上好武，下好力。圣人原小知大，察内知外。上无所为，则下无事，家给人足，万物自化就也。

王弼：识物之宗，故虽不见，而是非之理可得而名也。明物之性，因之而已，故虽不为，而使之成矣。

第十一章 为学日益 为道日损

（今本《德经》48章）

为学者日益，闻道者日损 ① 。

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 ② ，无为而无不为 ③ 。

取天下，恒无事 ④ ；及其有事也，不足以取天下 ⑤ 。

【译文】

追求学问的人，念头将会日益增多；以道修身的人，念头将会日益减少。

减少了又减少，以至于清静无为。

清静无为合于自然之道，则无所不施，无所不为。

治理天下应当用先天无为意识对境处事，可保天下平安无事。如果用后天有为意识做事，则会事烦难治，越治越乱，不足以使天下安宁。

【新解】

本章主要讲追求学问的人，用的是后天意识，学的知识日益增加，思想越来越复杂，想做的事情也会日益增多，事情就会越做越复杂，以致于事烦难治，最终失控，天下大乱。以道修身的人则内心日益清静，念头越来越少，情欲也会日益减少，事情会越做越简单，逐渐进入先天无为状态而合同于道，自然能够无所不施，无所不为。老子以此教人改变自己的思维方式，在学习上日益明白道理，在生活上日益减少欲望，“穷理尽性以至于命”，与道合真，达到自然无为的境界。天下太平无事，王者不取天下，天下尽归于王。

【心法】

为道日损，至于无为。无为而治，平安无事。

【注释】

① 为学者日益，闻道者日损

此句经文帛书甲本残缺，乙本作“为学者日益，闻道者日云”，河上公本作“为学日益，为道日损”，句意相同。

河上公：学，谓政教礼乐之学也。日益者，情欲文饰日以益多。道谓自然之道也。日损者，情欲文饰日以销损。

王弼：为学者，务欲进其所能，益其所习。闻道者，务欲反虚无也。

② 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

河上公：损之者，损情欲也。又损之者，所以渐去之也。当恬淡如婴儿，无所造为也。

③ 无为而无不为

此经句帛书甲、乙本皆残毁，现行本作“无为而无不为”。

河上公：情欲断绝，德与道合，则无所不施，无所不为也。

王弼：有为则有所失，故无为乃无所不为也。

④ 取天下，恒无事

河上公：取，治也。治天下常当以无事，不当烦劳也。

《文子》：古之善为君者，取天下而无事。省事之本，在道日损。

⑤ 及其有事也，不足以取天下

河上公：及其好有事，则政教烦，民不安，故不足以治天下也。

王弼：自己造也。失统本也。

《文子》：木生虫，还自蠹（ dù ）；人生事，还自贼。各以所好，反自为伤。以学生事，又以事止事，譬犹挠水而欲求清也，难矣，不足以取天下。位高者事不可烦，事烦难治，不足以取天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