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山

第二十章 以正治邦 以奇用兵

（今本《德经》57 章）

以正治邦，以奇用兵，以无事取天下⑴。

吾何以知其然也哉⑵。

夫天下多忌讳，而民弥贫⑶。

民多利器，而邦家滋昏⑷。

人多知巧，而奇物滋起⑸。

法物滋彰，而盗贼多有⑹。

是以圣人之言曰：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⑺。

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欲不欲而民自朴⑻。

【译文】

用清正廉明治身治国，用奇谋诡计指挥作战，用无事无为管理天下。我怎么知道这样做呢？

天下的禁忌越多，人越陷于贫穷；人多利己之器，身国越会陷于混乱；人的知巧多了，稀奇之物必然滋起；收藏的宝物越多，盗贼出现的就会越多。

所以圣人说：我不妄为，则能安居乐业而自由生活；我好清静，则能和谐不争而身心正定；我不生事，则能丰衣足食而快乐富有；我欲不欲，则能诚实敦厚而返朴归真。

【新解】

本章主要讲心正则身正，身正则行为端正，可以治国安邦。奇谋诡异之术只能用于打仗，方能取得一时的胜利，因为这是有为而治。要想真正得天下，必须清静无为，才能让天下太平无事。老子通过举例，比较出了有为而治的违害与无为而治的好处，最后得出结论，无论是治身还是治 国，最好的办法就是内守清静，以无事取天下。

【心法】

以正治邦，以奇用兵。平安无事，可得天下。

【注释】

⑴以正治邦，以奇用兵，以无事取天下

“以正治邦”，帛书甲本作“以正之邦”，乙本作“以正之国”，现行本作“以正治国”。“畸”，是指不规则、不正常。甲、乙本皆作“畸”，现行本作“奇”。

河上公：以，至也。天使正身之人，使至有国也。奇，诈也。天使诈伪之人，使用兵也。以无事无为之人，使取天下为之主。王弼：以道治国则国平；以正治国则奇正起也；以无事则能取天下也。

⑵吾何以知其然也哉

此经句后，帛书无“以此”二字，河上公及通行本皆多此二字，疑为后人添加。

⑶夫天下多忌讳，而民弥贫

河上公：天下谓人主也，忌讳者防禁也。令烦则奸生，禁多则下诈，相殆故贫。《洞灵经》：俗多忌讳，则情志不通而天下胶戾矣；俗无忌讳，则抑闭开舒而欢忻（欣）交通矣。

⑷民多利器，而邦家滋昏

此句经文帛书乙本缺“而邦家滋”四字，依甲本补之。河上公：利器者，权也。民多权则视者眩于目，听者惑于耳。上下不亲，故国家昏乱。王弼：利器，凡所以利己之器也。民强则国家弱。

⑸人多知巧，而奇物滋起

此经句帛书乙本残毁，依甲本及现行本修补。河上公：人，谓人君、百里诸侯也。多技巧，谓刻画宫观，雕琢章服。奇物滋起，下则化上，饰金镂玉，文绣彩色日以滋甚。王弼：民多智慧，则巧伪生；巧伪生，则邪事起。

⑹法物滋彰，而盗贼多有

河上公：法物，好物也。珍好之物滋生彰著，则农事废，饥寒并至，故盗贼多有也。

⑺是以圣人之言曰：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

河上公：圣人言，我修道承天，无所改为，而民自化成也。我好安静，不言不教，民皆自忠正也。《文子》：法能杀不孝，不能使人孝；能刑盗者，不能使人廉。末世使天下畏刑而不敢盗窃，岂若古道淳朴而无盗心哉！故以湯止沸，沸乃益甚，知其无为治之本者，去火而已。故圣人云：我无为而民自化，我无欲而民自朴。

⑻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欲不欲而民自朴

欲不欲，帛书甲本残缺，乙本作“欲不欲”，河上公及通行本作“无欲”。王弼：上之所欲，民从之速也。我之所欲，唯无欲，而民亦无欲而自朴也。严遵：人主诚能欲不欲之欲，则天下心虚志平，大身细物，动而反止，静而归足，不拘不制，万民自朴。

第二十一章 福祸相倚 由心而生

（今本《德经》58 章）

其正（qì），其民屯屯⑴。

其正察察，其民夬（guài）夬⑵。

祸，福之所倚；福，祸之所伏⑶。

孰知其极⑷。

其无正也，正复为奇，善复为妖⑸。

人之迷也，其日固久矣⑹。

是以方而不割，廉而不刺⑺。

直而不紲（xiè），光而不眺⑻。

【译文】

以静德治身治国的人，无智无欲而内外和谐，内则真气归往，外则人心所向。不以静德治身治国的人，利益驱动监察于外，内则真气散失，外则人心向背。

祸，依傍于福中；福，藏伏在祸中。祸福相依又相生，谁知究竟是福还是祸呢？

心若不正而离失静德，正的随之转化为邪的，善随之变化成妖。人们迷惑的时日已经很久了。

因而圣人以静养德，行方正舍去其邪而不以方割人；处清廉自洁其身而不以廉伤人。内直外曲而不束缚于人，光明正觉而不炫耀于人。

【新解】

本章主要讲内心清静，止于一而合于德者称为正。心正的人有清静之德，内则真气归往，外则人心所向，自然积善积福。心若不正，离德叛道，善的随之变成恶的，内则真气散失，外则人心向背，自然积恶生祸。由此可知，祸福相依，皆由心生，心正则生福，心不正则生祸。老子教人以静养德，行方正，处清廉，内直外曲，光明正大，却不因此而伤害他人。

【心法】

方而不割，廉而不刺，直而不绁，光而不眺。

【注释】

⑴其正（qì），其民屯屯

“正”，是也。从止一以止。一者，德也，止于一而合于德。《黄帝四经》：法度者，正之至也。天下太平，正以明德，参之于天地，而兼覆载而无私也，故王天下。“正”，又通“政”。

此经句帛书甲本残损，河上公本作“其政闷闷，其民醇醇”。乙本作“其正（qì），其民屯屯”。“ ”，门也。修真学异构字。“屯”，聚也。意为聚集，屯聚。此经句的意思是：以德治身与治国的人，无智无欲而内外和谐，内则真气归往，外则人心所向。河上公：其政教宽大，闷闷昧昧，似若不明也。故民醇醇富厚，相亲相睦也。王弼：善治政者，无形、无名、无事、无政可举，闷闷然卒于大治。其民无所争竟，宽大淳淳。

⑵其正察察，其民夬（guài）夬

“夬”，分决也，有所破坏决裂也。此经句帛书甲本作“其正察察，其邦夬夬”，乙本残缺后面三字。现行本作“其政察察，其民缺缺”。此经句的意思是指不以德修身与治国的人，利益驱动监察于外，内则真气散失，外则人心向背。河上公：其政教急疾，言决于口，听决于耳也。民不聊生，故缺缺日以疏薄。

⑶祸，福之所倚；福，祸之所伏

此经句帛书乙本残毁，仅存“所伏”二字，依甲本修补。河上公：倚，因也。夫福因祸而生，人遭祸而能悔过责己，修道行善，则祸去福来。祸伏匿于福中，人得福而为骄恣，则福去祸来。《文子》：利与害同门，祸与福同邻，故曰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⑷孰知其极

河上公：祸福更相生，谁能知其穷极时？《文子》：祸福利害，非古圣人莫之能分，故曰孰知其极。

⑸其无正也，正复为奇，善复为妖

此段经文，帛书甲本全部残毁，乙本残缺之处，由河上公本补缺。河上公：无，不也。谓人君不正其身，其无国也。奇，诈也。人君不正，下虽正，复化上为诈也。善人皆复化上为妖 祥也。王弼：以正治国，则便复以奇用兵矣，故曰正复为奇。立善以和万物，則便复有妖之患也。

⑹人之迷也，其日固久矣

河上公：言人君迷惑失正以来，其日已固久。王弼：言人之迷惑失道固久矣，不可便正善治以责。

⑺是以方而不割，廉而不刺

“刺”，帛书乙本作“刺”，甲本残缺，河上公本作“害”，王弼本作“刿”。河上公：圣人行方正者，欲以率下，不以割截人也。圣人廉清，欲以化民，不以伤害人也。今则不然，正己以害人也。

王弼：以方导物，舍去其邪，不以方割物，所谓大方无隅。廉，清廉也。刿，伤也。以清廉清民，令去其邪，令去其污，不以清廉刿伤于物也。

⑻直而不紲（xiè），光而不眺

此经句帛书甲本残毁，乙本作“直而不绁，光而不眺”。“绁”，系也。为拴、绑、约束之义。“眺”，目不正也。眺望，斜视。该经句的意思是：内直外曲而不束缚于人，光明正觉而不炫耀于人。河上公本作“直而不肆，光而不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