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郁

20世纪50年代，扶沟县的冯金堂是一位知名度很高的农民作家，只上过几年小学的他，因创作出优秀的短篇、长篇小说而成为文坛新秀。他的代表作——长篇小说《黄水传》，当时在全国、在豫东可以说是家喻户晓，不仅奠定了他农民作家的地位，也让他因文学创作而成名，成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冯金堂是扶沟县崔桥乡季历岗村人。1950年土改时，他担任村文书，作为一个有觉悟的农村青年，他想用笔反映当时的农民生活。因为贫困，他就在一张张巴掌大皱巴巴的纸片上写稿子，写好后寄给河南省《翻身文艺》杂志社。因为识字不多，他在稿子里画了很多小圈圈，用来代替不会的字。于是，他的第一次投稿被退了回来。但是冯金堂看到退稿信，心里却很激动。原来，稿子已被精心修改过，还附有编辑写给他的信。信里肯定他的文章写得通俗，反映现实，鼓励他多练多写，还指导他要多查字典，提高文化水平。这次退稿给了他极大的鼓舞。一个星期后，他又寄去了一篇仍画有圈圈的稿子，并说在农村买不到字典。再次收到退稿信时，他还收到了一本字典。这两次虽都是退稿，却让他非常感动。编辑的热情鼓励，更坚定了他写作的决心。

冯金堂从退稿信里知道了给他改稿、退稿、寄字典的是一位叫郭力的编辑。于是，他带上退稿信，步行去了百里外的开封，想当面向编辑致谢、请教。他见到郭力很是吃惊，对方竟然是一位三十来岁的女同志，而郭力一见他，凭直觉断定他就是冯金堂。

冯金堂向郭力作了自我介绍，他因家境贫寒勉强上了几年小学，就辍学种地、撑船，后逃黄水去了陕西黄龙山，抗战胜利后返乡务农。想写东西，却因文化水平低写不成。因自己不会拼音，查字典困难，想请郭大姐教他。在编辑部住的五天时间里，郭力硬是手把手教他学会了汉语拼音，并教他利用汉语拼音查字典。郭力看他不分昼夜学习用功，又十分热心写作，心里很是欣慰。临别，郭力向他赠送了《水浒传》和《李有才板话》。

1952年，冯金堂根据丰富的农村婚姻家庭素材，创作出了梆子戏剧本《改嫁》。内容是28岁的寡妇赵月梅改嫁时，与干涉她婚姻自由的家族封建势力所作的抗争。为了写好这个剧本，冯金堂趴在屋里那个三摞砖头支起的车轱辘上不知道写了几个通宵。

稿子寄到河南省《翻身文艺》杂志社。1952年第29期的《翻身文艺》第一篇刊登的就是冯金堂的《改嫁》，第二篇是老舍的《柳树井》。不久，省文联发展冯金堂为《河南文艺》（原《翻身文艺》）通讯员。这更加激发了冯金堂的创作热情，也坚定了他写作的信心。

1954年春天，郭力又收到了冯金堂的信，打开一看，并不是稿件。信中说自己的村子和新建的国营黄泛区农场第四作业站相邻，农场在距他村东十几里的地方，开垦了三千多亩土地，土质比与农场相邻的沙窝子地要好得多，如建一个农垦作业站又嫌地少，也不方便机械耕作。于是农场就和村里商量着换地，条件是一亩换一亩，给迁移的村民建新房，原来谁家有多少还建多少，不让村里吃亏。可是有些人嫌搬迁费少，又加上故土难舍，和农场换地的事情就一拖再拖。而自己的妻子恋故宅，也不愿走。为此他没了主意，特向郭大姐请教。

郭力当即回信：“凡事应顾全大局，以国家利益为第一，别说建房子换地不吃亏，即使有点儿损失，也应乐于牺牲小我利益，去支持国营农场，使他们耕作便利，为国家多产粮食。不论别人怎样，你冯金堂是省文联通讯员，思想要先进，要起带头作用，并帮助农场做好其他农民的思想工作，尽快落实这一利国利民的措施。”

冯金堂对郭力站得高看得远的思想观念非常敬佩，就说服家人配合农场工作——带头搬迁。村里500多人搬迁到了新村——季历岗村。他再次写信给郭力，说换地迁村的事已结束，他想根据换地的事写一篇小说。

《河南文艺》编辑部对冯金堂的这封信，作了专门讨论，编辑部领导苏金伞让郭力回访冯金堂，帮助他完成写作计划。

郭力下了汽车，一路询问，步行到季历岗村找到了冯金堂。冯金堂看到郭力到来，还带了自己非常需要的稿纸，感动得连声致谢。

为帮冯金堂提高文化水平和写作能力，郭力利用这次难得的机会对他进行一对一辅导。从字词句入手，根据他的接受能力，认真为他讲授了语法、修辞、人物的塑造、典型环境的描写等，以及常用的写作技巧。一个诲人不倦，一个学而不厌。痴心于文学的冯金堂感到如沐春风，眼界大开，越学越感到写作是一门大学问。

郭力告诉冯金堂：“应该写自己熟悉的、有体会的东西，不能为赶浪头，写自己不甚了解的事物。写换地，自己就是当事人，写起来活灵活现，题目更是现成的。”于是，又帮他整理出了《换地》的写作提纲。

郭力走后，冯金堂写了改，改了写，使尽浑身解数。铁棒磨成针，两个月后他写完改好了十几万字的《换地》，妥妥一部中篇小说。《河南文艺》编辑部对这篇小说非常满意，要求尽快发表，接着《河南日报》又进行了连载。1956年8月，河南人民出版社出版了单行本。

这对初试身手写小说的冯金堂来说，是莫大的鼓舞。

1954年4月，冯金堂参加全省文艺界联合会第一次代表大会。结识了因写《不能走那条路》小说而闻名全国的李准，从此两人成了好友。省领导在大会开幕式上特别提到了这两位在新时期对文学作出贡献的代表性人物。不久，李准来到扶沟，两人携手了解农村、体验生活，一起调查、采访。

处女作《换地》发表后，冯金堂又陆续发表了几篇短篇小说，1956年，被评为全省文艺先进工作者。随着写作经验的积累，他想根据自己的亲身经历，写一部带有自传性的小说。想起在抗日战争中，国民党军队扒黄河，使自己的家乡成为黄水泛滥的腹地，乡亲们死的死、逃的逃，自己去他乡讨饭开荒，再想到农民翻身得解放的幸福生活，于是，他开始构思《黄水传》的写作。

郭力闻讯即写信鼓励：“你吃饭是一口一口地吃，写东西也是这样，一点一点地写，写了一段再写一段。先考虑整个轮廓，列出提纲，天天写，总会有成的。”

1957年初夏，经过长时间的酝酿、腹稿，《黄水传》开笔。务农之余，冯金堂就趴在那个车轱辘“写字台”上呕心沥血、废寝忘食。1959年初，30多万字的长篇小说《黄水传》完稿。根据出版社的意见，他进京修改，恰巧和李准住在一起。李准读了《黄水传》，不论是对内容还是对表现手法都极为欣赏，同时也提出了他个人的修改意见。冯金堂在李准的帮助下，将《黄水传》润色后交给了编辑部。1961年，《黄水传》由河南人民出版社出版，河南省的第一部长篇小说问世了。

《黄水传》反映了旧社会劳动人民饱受黄水之害，也反映了黄泛区人民在党的领导下开展土地改革的历史。这部长篇小说最早反映黄泛区的沧桑变化，作为一部现实主义的文学作品，成功塑造了武强、黑妮、二怪、油锤等一批有血有肉的人物形象。有评论家说：“《黄水传》中的很多篇幅，给世人展示了有关灾难中人们求生状态的文学意境和场面。”

一位文艺理论工作者热情洋溢地写出了《评长篇小说〈黄水传〉》，同时赞扬一个农民写出长篇小说的传奇。《黄水传》出版后，已调离省文联的郭力欣喜地向冯金堂祝贺！

1959年，著名诗人贺敬之从北京专程到扶沟，代表中国作家协会接收冯金堂为会员。《黄水传》成功奠定了他农民作家的地位。

冯金堂在10多年的创作生涯中，创作的戏剧、小说有《改嫁》《追闺女》《防旱多掘井》《结婚的时候》《锦上添花》《到处是春》《铁水奔流》《眼往高处看》《过五关》，小说除中篇《换地》、长篇《黄水传》外，还有二十来篇短篇小说，出版有短篇小说集《春花》。②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