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06月01日
第A8版:文化周口·铁水牛 PDF版

六点一刻

■韩芝莲

每年一出正月,天气变暖,父母就会从遥远的山西回来,住些时日。

按娘的话说,一冬一秋一夏都住儿子家,春天就得陪陪闺女。所以,回家的路途不管有多远,春暖花开时节,二老一定如约而归。

回家是一种心情,其实更是一种情怀。老家是根,是半辈子住惯了的地方,生生不息冒着炊烟。老房子,老物件,老邻居,老朋友,一切久远的岁月和风物,好像立时又回到了他们身边。

一到家,娘就不停地扫扫这儿,擦擦那里。老嫂子老大娘闻声赶来,快步走进小院,一年未见的老姐们儿拉着手,不住地问好,东家喜事西家房,好事一箩又一筐,分享着她们相聚的欢乐。

我想,这就是娘常常想家回回做梦都想看到的场景吧。住惯了的家,习惯了的气味,浓浓的乡里乡情,淳朴得如田地里的麦花,清香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开怀大笑。

老家,老地,老情怀。经过绿树花林,再到自家田里走一走、看一看,闻一闻那久违了的甜香气,深呼吸,入心入肺,好不畅快!地头,去年新栽的小树长高了,粗壮了,娘张开手指拃起它的腰围,丈量这喜人的长势。

一垄一田,一草一木,直到挨个儿看上一圈后,二老才心满意足地坐上车,返回县城的家。

爸说,我们年岁大了,真的走不动了,老胳膊老腿不听使唤了,回来只能给你添麻烦,以后也许二年才能回来一次。只要你在老家好好的,我们就放心了。

我呵呵地笑着,笑着,眼里就蓄满了泪。

是啊,时光不待,我亲已老,脚步蹒跚。爸已七十高龄,再也不是那个独站高台,打着手势,喝令声中指挥千军操练的人了。他已被光阴磨亮了头顶,仅剩后面一点稀疏的毛发在随风飘摆;当年别着手枪威武挺直的腰板,也如大雪压塌了的松树不堪重负地弯了下来。时光钟摆里,那铿锵有力的脚步声已渐渐远去,卧雪匍匐十公里打靶归来的场景是否也成了最美的记忆?

年年事事,光阴如昨。掰开的岁月里,散落着我们已不完整的记忆,像一首老歌,在长空下久久地回荡。

父母,亲情,日月,光华,好像时光的纱,在四季枝头为我们编织着世界的繁华。

昨天,下班刚进小区,坐在电动车后座的女儿就喊了起来:妈妈,快看,我姥爷!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只见大院后面300米远的窗户边,爸正站在阳台上向我们回来的方向张望。那么远,我猜他一定看不到我们,可他的目光却随着我们移动的身影一直跟到了楼下。然后侧转身,直直地看着我,看我把电动车停好,再一步步踏过二楼通道,听我在楼道里喊着“娘”的声音。他们在我进家前就端上饭菜,摆好了碗筷,而娘早已剥好了一盘我最爱吃的核桃仁……

餐饭,餐点,餐餐为你,满心是你。这就是我们的父母,即便老了,走不动了,依然张开苍老的翅膀让你处处有依,时刻把你捧在手里、疼在心上。

是的,六点一刻,是我每天下班到家的时间。原本它只是一个时间节点,却因父母心心念念的等待而被赋予更深层的意义。我说,它不仅仅是一个特定的点,更是某一天、某一季节、某一年轮下,双亲用一生时间,给予儿女的守望、盼望和期望。③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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