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2月22日
第08版:文化周口·铁水牛 PDF版

放猪趣事

■鞠孝文

1970年3月,我辍学参加生产队集体劳动。刚16虚岁,体力还不完全具备应对繁重农业劳动的条件,生产队照顾我,安排爷爷带着我放猪。于是,在爷爷的领导下,我当了8个月的猪倌,自认是个不小的官儿。

爷爷和我统领的这支猪队伍,不仅仅有生产队喂养的十余头母猪和若干仔猪,主要成员还是社员自家养的一两头育肥猪,总数最多时有一百二三十头。

那时,农村养猪之所以要放牧,有两个原因:一是将猪统一赶到大草甸子上去放,它们可自寻野草野菜充饥,降低饲养成本,且可提高肉质;二是彼时人们生活不富裕,猪只能吃泔水加少许糟粕,常饥肠辘辘,猪本馕糠之物,饥之便嚎叫、拱圈,常有“悟能”趁主人不在家逃出圈,祸害庄稼,农户将其交给猪倌,亦有托管之意。

放猪的程序有定式。我作为猪倌,每天早上和下午上工前,在由家去往生产队大猪圈的路上,边走边甩响清脆的鞭子,并高喊“送猪啦”。闻此动静,上工的社员会顺便将家猪带出来送进生产队大猪圈。我掌握入圈信息,并向稍后赶到的爷爷报告猪到位情况。久而久之,我和爷爷根据特点,给各家的猪安了只有我们爷儿俩才知道的绰号,如“长条子”“大耳朵”等。我俩一提绰号,便知是哪头猪,是谁家的猪。待猪到齐,我便打开圈门,站在猪圈围墙之上,甩响鞭子,将“哼哼”们悉数赶出,晃晃悠悠向草甸子进发。

为防止行进中的猪群失控,爷爷抡着大鞭子在猪群后面掌控全局,我则甩着小鞭子控制猪群先头。刚开始猪们生分、不合群,乱跑乱咬,左蹿右跳。时间长了,倒也被我们爷儿俩弄得守纪律了。进入大草甸子,我们便轻松了许多。将猪群限控在预定范围,把越雷池者拢回即可。此时,爷爷坐下休息,我则抽空看些闲书并不时瞭望一下队伍,及时予以管控。得到爷爷批准,我还可以下河摸鱼捉虾,尽情玩耍。春末夏初,草甸子上开了很多鲜花。有一种叫山辣椒的植物,开杏黄色花,一大片一大片的,耀眼、美丽。天朗气清之时,坐在稍高处,俯瞰觅食的猪群,眼望蜂飞蝶舞,耳听虫鸣唧唧,心中升腾着春意盎然的兴奋。有时候,爷爷看到“局势”稳定,便回家干些农活,我则当起了“代理总管”,对不听招呼者,挥动鞭子教训一番。爷爷回来如发现猪身上有鞭痕,也会教育我一番。爷爷告诉我,猪记吃不记打,打没有用,还是要看管好。

每天中午和晚上,估摸着社员已收工回家,爷爷和我便赶着猪群回屯里。行至屯中央岔路口,我甩响鞭子,高喊几声:“猪回来啦!”意在告诉主人准备迎接。猪们接此信号,迅速解散,快速奔回家中,被主人收入圈,喂几瓢泔水,一餐便毕。我听过“老马识途”的典故,也听过“灵狗救主”的传说,其实猪亦识家认主,无论家贫家富、吃喝好歹,很少有猪找错家的。认吃的本能使它记住了日常吃食的地方和经常给它投食的人。

猪倌虽比不得牧马汉子豪放,亦无牧羊姑娘那般悠然,但也乐趣无限。尽管世上早有牧马歌、牧羊曲,至今尚无放猪调,但甩鞭子的声音也是清脆欢畅的。当然乐极也生恼,时有苦做伴。某日下午放猪时,我怀揣两个香瓜,预备饥渴时与爷爷一起享用。天气炎热,我脱掉衣服放在岸边,跳入河里学“狗刨”,一个猛子扎进再钻出,发现几头猪在岸边撕扯着什么。仔细一看,马上傻眼,原来是猪循着香味而来,为吃到香瓜,把我的衣服撕成了碎片。经济损失没法向父母交代,无衣敝体更是尴尬。仲秋时节,庄稼在籽粒不断饱满的过程中释放出芬芳,记吃不记打的“八戒”们,被香气所诱,开始不安分了。稍不留神,便有不遵纪律者溜进草甸子边缘的庄稼地,扑倒庄稼,边吃边糟蹋。往返路上,更得加倍小心,要防止“胆肥者”溜号。尤其是返回的路上,有敢犯“天条”之“八戒”,会趁我们大意失察之机钻进地里,这是最糟糕的事。猪祸害庄稼,看地员不满意,生产队长不高兴,更主要的是猪没按时回家,主人不依,即使到夜间,我也必须给人家找回来。穿行在庄稼地里,我身上的裸露部分被庄稼叶子拉出一道道血痕。

11月底,地里的粮食和秸秆都收了回来,进入“撒扬”时节,意思是家禽家畜可撒开,任其到地里觅食。队伍解散了,我的“官职”被解除,开始了新的劳动征程。

2024-02-22 ■鞠孝文 2 2 周口晚报 content_227526.html 1 放猪趣事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