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故事匣”专栏开栏语
藤椅轻摇,茶烟袅袅。那些被岁月浸润的故事,正从记忆的褶皱里探出头来,等待一次温柔的苏醒。这里是“时光故事匣”专栏,一方收藏流光的天地,愿与您共赴时光深处的柔软之约。
老茶越泡越醇,故事越藏越香。街角的老茶馆里或许留着半盏未凉的絮语,巷口的石板路上也许刻着几行未褪的笑声。一件件旧物、一个个故人、一段段往事,都是时光的信使,载着独属于某个晨昏的温度与重量。
我们期待您轻轻掀开记忆的锦匣。或许是某个夏日的蝉鸣里,您摇着蒲扇讲过的传说;或许是飘雪的清晨,与老友踏雪寻梅时踩出的那一串脚印;又或是午夜收音机里,那支总也听不腻的老歌。不必惊天动地,不必荡气回肠,生活最动人的光泽,往往藏在最细碎的纹路里。
时光是位沉默的匠人,将平凡的日子打磨成珠。愿这个角落成为温暖的驿站,让散落的记忆碎玉在此串成珠链。您若携故事而来,请相信每个皱纹里开出的花都值得倾听。让我们以笔墨作筏,在往事的柔波里轻轻摇橹,打捞岁月馈赠的粼粼微光。
■周保堂
父亲病逝那年,我还不满13岁。时光悠悠,他的过往在我的记忆里逐渐模糊。那些熟知父亲经历的长辈相继离去。父亲何时参加工作?一生有着怎样的经历?这些疑问长久地困扰着我。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愈发渴望获得父亲生前的信息。父亲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就投身革命,我想,或许能从他的个人档案里找到线索,因此满心盼望能寻到那份尘封的档案。
2016年8月的一天上午,我前往扶沟县档案馆,寻觅父亲的个人档案。那时正值中伏,酷热难耐,刚上高速时,天空湛蓝,烈日耀眼,可车子没行驶多久,乌云突然笼罩天空,远处传来沉闷的雷声,我的心猛地一沉,暗自琢磨:是我多年来的执念感动了上苍,还是此行不顺利?正疑惑间,一声雷响,暴雨倾盆而下,即便把汽车雨刷器开到最大挡,视线依旧模糊不清,抵达档案馆时,雨势虽减弱,但地面积水还未消退,我迫不及待地蹚着积水冲进院内。
工作人员得知我的来意后,被我的诚心打动,帮我找到了父亲的档案。工作人员戴上白手套,小心翼翼地翻开档案,我阅览时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恍惚间,仿佛看到父亲一步步向我走来。没看几页,泪水便盈满眼眶,若不是有工作人员在场,我定会失声痛哭。
1926年,父亲出生于河南省扶沟县雁周村。父亲的档案中“参加革命前后履历”栏里,从1931年起,清晰地写着“要饭”“拾破烂”“推大车”“扛长工”等,后面还附上了证明人的名字。寥寥几行道尽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年仅6岁的父亲衣衫褴褛,胳膊上挎着破旧的篮子,左手端着破碗,右手握着打狗棍,在各个村庄乞讨。二大爷说,父亲自幼懂事。每遇灾荒,要饭的老人和孩子众多,食物特别难讨,可不管讨到多少,父亲总会留出一些带回家。有时遇上好心人施舍一把面粉,父亲就揣在怀里带回家。若家中有人不幸被恶犬咬伤,父亲就用讨来的面粉和成面团,敷在伤口上吸血——这是民间治疗狂犬病的土法子。
二大爷还提到,父亲从小就对读书充满渴望。在那个连温饱问题都难以解决的年代,读书简直是遥不可及的奢望。1935年,生活愈发艰难,祖父带着父亲兄弟三人到许昌市区、鄢陵县城要饭。不要饭的时候,父亲就去捡破烂。9岁的父亲看到城里背着书包上学的孩子,满心都是羡慕。捡破烂时,父亲只要看到带字的纸就捡起来带回家,一有时间就临摹,会写后再向他人请教字的读音和含义。就这样,父亲学会了写自己和家人的名字,甚至能工整地写下河南省扶沟县雁周村。档案中,父亲在“原有文化程度”一栏填写的是“文盲”,在“现有文化程度”一栏填写的是“高小”。1948年初,父亲参加工作时能够阅读报纸、记录笔记。后来,父亲先后到淮阳专区干部学校、许昌专区党校、郑州煤矿学校学习。在那个年代,父亲的学历相当于初中水平。
1942年,父亲从许昌返回家乡,为谋生计,不得不干起推大车、给地主扛长工等苦力活,饱受压迫与剥削。1947年底,共产党在家乡开展地下工作,动员贫苦青年加入党的外围组织。父亲听闻消息,毅然决然地加入村里的民兵队伍。在档案中,父亲在入党志愿书中写道:“我自愿加入中国共产党,为劳动人民服务,英勇奋斗到底。”曾经那个在苦难中挣扎的孩子找到了信仰。此后的岁月里,父亲用行动践行着入党时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