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汝

心田种字，给人一种奇妙又别致的感觉，既有精神上的诗意，又有物质上的寓意。种，播种，对于农民而言，种是一种劳动、一种期盼，在播种的那一刻，种下的是对收获的期盼。种字，是一个书生的情怀，种字于心田，写作者把文字当做一种耕作，像农夫一样，也在播种的时刻种下希冀。

《心田种字》是女作家冻凤秋的文集，她用心做田地，以文字为种子，像农夫种庄稼，没有一丝一毫的懈怠，而是带着虔诚和期待，在心田种下她的精神和感悟。和农夫不同，种字者的希冀并不是物质上的丰盈，而是收获精神上的快乐。心田种字，并不是一件特别容易的事，在这个快节奏的当今社会，在这个充满碎片化阅读的时代，阅读成了一件很奢侈的事。读书与写作成为一个很小众的事业，只有很少很少一部分人在坚守着灵魂的高地，冻凤秋也是其中之一。本来，她可以有更好的选择，以她曾经的学霸身份和名校毕业的优势，她完全有更多的机会，甚至可以选择一个很轻松而又收入高的职业，但最终她却选择了与书为伴，在青灯下寂寞地码字，从此，她的名字前面多了一个写作者的称谓。

“读万卷书行千里路”，这是一种人生理想目标。一个热爱读书的女子在路上行走，注定会在同样的风景中产生不一样的感受。她是个带着灵魂上路的旅行者，凡是足迹所到之处，她必定要发出自己思想的声音。在胡适纪念馆，她这样评价他：在根本上，他就是一个书生。一生忙忙碌碌，在面对政治和强权、独裁时，态度和作为都是书生的坚持，往往徒劳无功，最终留下的还是一个学者、一个知识分子的“不畏浮云遮望眼”。这一刻，她突然领悟到：在时代的潮水中，没有人是一座孤岛，不影响潮水或不受潮水的浸蚀。性情使然，选择使然，或是命运使然。无论如何，但愿我们都能真正保持胡适所说的“性之所近而力之所能勉”的态度，做我们适合做的、擅长做的，然后矢志不渝。在行走中，她是个快乐的旅行者，又是一个清醒的写作者，边走边思，她告诉自己：生活落满灰尘，每一次行走都是一次擦拭的机会。学会放下、忘却，试着敞开、更新。文字是她的种子，她希冀的收获是思想的绽放，在路上行走的女子，把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用文字化成一道思想的美食，奉献给读者。

印象中的冻凤秋是一个素心如简、温润如玉的女子，初看并不令人惊艳，她不属于那种浓烈如玫瑰的女子，她是那种静静地散发出清香如莲花一般隐逸清淡的女子。文如其人，她的文字和她的人水乳交融，文字是她的外衣，人品就是她的思想，她像一个诚实而乖巧的孩子，毫无保留地展示自己，不会隐瞒，不会造作，她捧出的是一颗赤诚的心，她也不在意别人的评价，因为她知道答案。喜欢的人总归是欣赏的，没有关注是缘分不到。亦如她在呼兰河畔想到萧红，她觉得：萧红内心有一条汹涌澎湃的河流，这条河带着她不顾一切地奔向远方、奔向自由。但想象中那没有人的地方却是人潮滚滚，在时代的洪流里，她的命运颠沛流离，唯一可以掌握的是手中那支笔。这一刻，一个写作女子对另一个写作女子是相知相通的，冻凤秋懂她，欣赏她，也心疼她。冻凤秋试图用自己的文字为那个传闻太多、在情感与道德中被人或褒或贬的女作家辩护：十年的时间里，在怀孕生子、饥寒交迫、饱受情感和疾病困扰之中，她勤奋写作，在文字的世界里特立独行，近百万字的作品超越了时代的局促和负累，写出了纯净的优美和复杂的肮脏；那文字里有最深情的眷恋和最冷静的审视、最灿烂的刹那和最渺远的永恒。

心田种字是一种很美好的意境，在这种意境中，不但要有一份偷得浮生半日闲的闲适，还要有一种月下品茶、雨中漫步的浪漫，没有这两条，很难有心田种字的雅兴。当然，这也是一项寂寞又艰辛的劳动，不只需要时间、精力，还需有一种理想、信仰。冻凤秋是勤奋的劳作者，也是理智的禅修者，她说，也许有一天，我们会意识到理想的生活即在于内心。即便身处闹市之中，也能有所专注、全心投入，保持一份清醒与自持；又或者是身处田园乡间，也在不断探索更好的生存方式，更深地思考人与自然的关系。

所幸，冻凤秋在心田种下的文字，有的已经发芽，有的早已开花，有的尚在酝酿破土而出，有的已经成为一树繁花。一个读书万卷、走遍天涯的女子，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充满魅力自带光芒的美好所在，所到之处总能给人留下令人欣喜的感动，她的文字如她的人，不炫目的，不时尚，没有花团锦簇的包装，亦不会产生令人炫目的光彩，但她却是醉人心扉、耐人寻味的，见之忘俗，如和一个美妙的女子在月下品茶，香清溢远，韵味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