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版:沙颍文艺
 
 
 
2008年11月14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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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逝的乡愁
杜放光

  上世纪70年代末,父亲溘然辞世。沿袭土葬的习俗,父亲长眠于故乡的田野,以20公里的距离与居住在县城的母亲和我们姐弟遥遥相望。从此,那条由县城通往故乡的长路,一头系着父亲,一头系着我们,充满了思念,涌动着哀愁。

  那时候,人们似乎都生活在贫困的边缘,我们家亦不例外。尤其是在父亲走后,母亲每月30多元的工资既要维持我们的温饱,还要给我们缴纳书费学费,日子越发过得捉襟见肘。可无论生活如何窘迫,故乡的父亲始终是我们不变的牵挂。在我们读书期间,母亲几乎包揽了一年两次回乡祭奠父亲的“重任”。称之为“重任”,实在是因为当时没有任何交通工具,往返故乡全靠步行的缘故。

  父亲去世后的第一个清明节最让我记忆犹新。那天下着雨,母亲一大早便收拾利索,一手提了篮子,一手撑着沉重的黄油布伞出了家门。路上,风裹挟着雨丝躲过伞的遮挡,狡猾地扑到行人身上,湿湿冷冷,让人禁不住哆嗦几下。望着母亲瘦弱的背影渐行渐远,我不敢想像,那漫长的雨路她将如何走过。只记得那天天擦黑的时候,母亲踉跄着返回家中,双眼红肿,浑身湿淋淋的。当天夜里母亲发起了高烧,还不停地说着胡话,呼唤着父亲的名字。母亲这一病,直到一个月后才渐渐康复。

  这样的情形大约持续了近十年,虽说后来从县城到故乡的路程大多铺上了柏油,虽说家里添置了自行车,虽说大姐毕业后下海经商能给予母亲一些帮助,但每回故乡一次,母亲照例都要躺倒几天,或病上一场。自此,归乡之愁以其特有的沉重聚于我们心头,再也挥之不去。

  上世纪90年代初,我们姐弟4人终于陆续走出校门,各自有了工作。而已经掘到“第一桶金”的大姐率先买回一部私家车,这让我们归乡的心情轻松许多,但母亲的眉头却未完全舒展。原来,故乡小村距离最近的柏油路尚有3公里的土路,坑坑洼洼,晴天尚能勉强行车,到了雨天车就没了用武之地。不巧的是,每到清明节或父亲祭日前后,老天似乎格外伤感,十之六七都要下雨。

  就在1995年父亲祭日那天,老天不由分说给了我们一个下马威。那是一个秋高气爽的上午,我们驱车飞奔,一路上谈论着各自的进步和收获。大姐谈起她在省城新开的公司,二姐炫耀自己升格为三级法官,哥哥自豪地亮出他的研究生毕业证,我则津津乐道近期又发表了哪些文章。母亲干脆把这一切归于她的名下,笑言若非她把我们养育成人,大家哪来这么多的成绩呢。

  说话间不觉来到那条通往故乡的土路。当时雨过天晴,路面尚存积水。但我们仰仗开了越野车,丝毫没把母亲的提醒和糟糕的路况放在眼里。结果刚走几十米远车便突然“罢工”,车轮部分几乎被泥浆淹没。即便再加大油门,它也只是轰鸣着原地打转。大家只好望路长叹,母亲却是急得都要哭了。后来还是三叔开着自家的拖拉机把车拖出了泥坑。三叔告诉我们,这几年乡亲们都富裕了,家家添置了四轮车、拖拉机等机动车辆。尽管这段土路新近还补铺了砖渣,却经不住雨水浸泡和载重车辆的反复碾轧,如今路面已破坏无遗了。

  有了这次教训,再逢雨天回故乡时,我们就自觉在土路前下车,一步步去丈量那黏重的黑土地。母亲从此养成了回乡前关注天气预报的习惯,一旦听得有雨就会眉头紧蹙,饭吃不下,觉睡不好,那3公里土路俨然成了母亲的心病。

  转眼间,时针指向2005年秋天。当年雨水很少,原想我们终于可一展愁容了,可天公不作美,就在父亲祭日前两天突然变脸。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我不禁想起了母亲,想起了每到此时她的悠悠叹息声,便打了电话过去,试图宽慰受尽磨难的母亲。

  不料想,电话拨通后,话筒那头传来的却是一串爽朗的笑声:“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以后回老家我们再也不用犯愁了!”原来,老家的三叔打来电话说,县里“村村通公路”工程全面铺开了,就在两个月前,小村通往镇上的3公里土路被修成平坦的柏油路,一直通到村子中央呢。母亲欣慰地说,以后啊,无论下再大的雨,归乡的路也都畅通无阻了!

  听了母亲的话,我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路通了,母亲的心病没了,我们的乡愁也从此消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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