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我和儿子整理旧书时,儿子在我的一本旧日记里找到几张发黄的粮票,里面有全国通用的,河南省的,也有本县发行的粗粮票细粮票。儿子问我还要不要,我忙抢过来说:这怎能不要呢。我将这些粮票拿在手里仔细端详着,好像看到了久别的老友,倍感亲切。是啊,粮票,对我来说,曾经是我的梦,我的骄傲。看着这些粮票,陈年往事顿时涌上心头。
我是个农村孩子,准确地说,是个人民公社社员的儿子。用那时的话说,“我是公社小社员”。那时的生活我记得很清楚,穿的是自家织的粗布衣,吃的是“红薯汤,红薯馍”,过的是那种“离了红薯不能活”的日子。不过在那时,倒也过得怡然自得。然而,一次我和父亲到城里走亲戚,打破了我平静的心境。那天,我和父亲到了那位亲戚的家里,意外地发现他们家大人小孩天天吃的都是白面馍,感到很惊奇。我问父亲:“他们天天都在过新年吗?”因为那时农村只有在过新年的时候才能吃上白面馍,而且只能是“年三十吃一顿,初一吃一天”。剩下的三百六十三天都是红薯作为当家饭。父亲告诉我说,城里人吃的是商品粮,国家每个月都发给他们粮票,这些粮票可以买白面,当然他们可以天天吃白面馍了。自那时起,我幼小的心里就有了一个梦:我常常梦见自己成了城里人,吃上了商品粮,拿到了那些花花绿绿的粮票。可是梦想终归是梦想,梦醒来还是要吃那些用红薯做的饭。那时,农村人要想成为城里人只有两条路:一是得到推荐上大学,一是当兵提干当干部,别无他途。于是,我的梦想常被人讥笑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是啊,对于一个社员的儿子来说,吃商品粮,简直是痴人说梦话。所以,吃商品粮,只是我的梦而已。
谁知后来我竟然梦想成真。四人帮被打倒后,国家恢复了高考制度。而一向爱读书的我,在1980年竟然考取了一所中专学校。往日的梦想一下子成为了现实,全家人都感到很高兴。记得那天母亲一狠心买了几斤猪肉,一连庆贺了好几天。
可我哪里知道毕业后吃商品粮的日子其实并不好过。因为我的饭量特别大,一个月29斤的面粉定量怎么也填不饱我的肚子。好在那时农村实行了联产责任承包制,土地分到了各家各户,所以粮食的产量比当时的生产队高出了好几倍。农民们不仅天天吃上了白面馍,粮食节余也很多,常常卖粮食换钱花。比我一月四十多元的工资好过多了。所以,我常常回家要些口粮作为粮票不足的补充。因此,常被兄弟们嘲笑:“想粮票,盼粮票,领了粮票口粮还要回家要。”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后来随着改革开放的逐步深入,我的工资不仅得到了大幅度的提高,全国的粮食也是连年丰收,人民群众的生活水平得到了大幅度的提高。而作为计划经济产物的粮票也逐步退出了历史舞台。就在那一年,我把没有来得及用完的粮票放在了我的日记本里,作为对这段历史的纪念。
于是,这叠旧粮票便随着我的日记存放在我那记忆的深处。往事的回忆是温馨的,也有些沉重。虽然粮票已作为历史沉淀在历史的长河里。但粮票作为我国特有的一种流通证券,在早期还是起了积极作用的。只是后来它成了一种只有城里人才能享有的福利,造成了城乡差别。所以粮票注定要退出历史舞台。但这段历史却是值得我们反思的。粮票未能改善我们的生活,而史无前例的改革使我们的国家实现了伟大复兴。如果不取消粮票以及粮票所依附的计划经济制度,我们目前的生活则是不可想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