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游走网页间。遭遇李娜。
李娜,曾经的红尘歌手,现在的昌圣法师。
搜寻到网上售卖CD《唱经给你听——一声佛号》,专辑封面上有李娜的照片,只是不知是什么时候照的,留着刘海,微微含笑,目光中有一种超越尘嚣之上的迷离。大大的手写体“李娜”二字旁,印着四个小字——“昌圣法师”。
竟然还找到了她落发之后的图片,不多,但每一张都在微笑着。借用姜昆对她的描述吧:一身黄衣僧侣服,洁净的剃度代替了当演员时头上的发饰;然而,面色红润,目光有神,某种纯之又纯以至于无尘的精神充溢在她的每一个举动中。
她的声音掠过耳畔,犹如露珠滴落草叶,柳丝轻拂水面,又像香烟袅袅升起,清泉石上流过,微风掀动经卷……
《念佛》,半个多小时的乐曲,歌词只有一句最普通的佛号:南无阿弥陀佛。就这六个字,反反复复,被她演绎得静谧、安详,至极的简单中,有着无穷的韵味,声声入耳入心。
经过细雨的洗涤,经过佛心的过滤,她的声音已没有一丝世俗的尘埃,单调的重复中,有着一种空旷、悠远,像在茫茫宇宙之中回响;无穷的禅意中,有着一种神秘、肃穆,像山风掠过佛寺檐角的铜铃。
感觉得到,李娜唱起“南无阿弥陀佛”时,已把自己全部的心神,甚至生命,都皈依于佛。佛是什么?觉悟了,人即是佛。佛就在每个人的心里。而她,已把自己的心揉碎,融入到曲中,融入到佛音里,融入到自然里。她已化作一缕风、一片云、一丝雨,游移在天地间。
我在她的声音里体味她。
如果说《女人是老虎》 、《嫂子颂》 、《好人一生平安》 这些广为传唱的歌曲是李娜在为人生而唱,那么此刻,拆除了世俗的《苦篱笆》之后,她开始为灵魂而歌,为自然而唱。
一直觉得,她在唱响《青藏高原》时,心灵已经悬浮在红尘之上,只是形体还没有归隐罢了。要不,她怎么能够发出这自天而降的声音?进入如此高亢而灵妙的超化之境?
我在她的声音里追逐她。
还记得她那次来周口,太多太多的人因为有她这个河南老乡而感到骄傲,在她下榻的宾馆,冲过追星族的重重围堵,我终于见到了演出之前的她。许多的细节都记不清了,只记得她银色的泛着华光的裙紧紧地裹在身上,闪着一种孤傲的清冷。她的目光越过众多追捧的目光,陷入一种辽远的苍茫。
她在想什么?她在忙什么?
忙着化妆卸妆,忙着上台下台,忙着戴上假面去应酬,忙着辨别友好与敌意……真正的快乐又有多少?真正的痛苦又有谁知道?带着沉重的面具,是不是更加渴望真实?看似充实繁忙的背后,是不是有着更多的落寞和空虚?
荣膺“中国十大最受欢迎歌手”的1997年,她告别了舞台,告别了尘世,抛却了名利,抛却了荣辱,静心颂佛。
放下世间繁华时,难道没有一丝的留恋?如若真的没有,是不是也会有些心境的苍凉?
她的声音像天地之间空寂的回声,听不出留恋,也听不到幽怨,倒是有着一种博大的悲悯、超脱的释然。
我在她的声音里揣度她。
有人说她以遁入空门制造新闻、炒作自己,时间,已经为她做出了最有力的辩驳。
有人说她情场失意,才如此消极。对于过往,不想评说,也不猜测,我想,她一定明白,山山水水的承诺,才是亘古不变的誓言。
有人说她厌倦文艺圈里的浮华,若真如此,那她已经回归到人的“本真”,找到心灵的宁静……
其实,出家就如回家,想回就回,何需什么理由?
如果非要找一种因果,那么,我倒想起丰子恺回忆弘一法师时写下:“艺术家看见花笑,听见鸟语,举杯邀明月,开门迎白云,能把自然当作人看,能化无情为有情,这便是‘物我一体’‘诸相非相’的佛教真谛了。故艺术的最高点与宗教相通。”李娜有句名言:“艺术的高峰须从寂寞处攀登。”当她攀上青藏高原的高度时,一定感到寂寞了,也一定感到困惑了:她还应该再向上攀爬吗?高处不胜寒啊!
可是,谁又能阻挡得了她对艺术追寻的脚步呢?
不,也许她只是在寻求一个安放自己心灵的地方。
终于,她回家了。
她还在唱,不再是演唱,是最最自然的吟唱,纯净得如同菩萨座下的莲花,纤尘不染。
当空灵的声音充满山谷的时候,她的心一定充满平静和安宁。
炎炎夏夜,静听李娜唱经,倒也意味出几分的清凉。 哦,应该尊她为昌圣法师了——既然将心与佛成就她生命的欢欣,既然我们无法企及,就在尘世里仰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