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丑年孟秋,携妻与子女,随同仁,夜发晨至,抵鲁地日照,栖渔村,盘桓二日,放迹海天渔礁之间,心骛八极,作蜉蝣状,神游也。
妻子和儿女首次到海边,目睹大海,欣喜若狂。我是二次踏至,也按捺不住心动。或许是久居中原,满眼黄天厚土,没有见过如此浩瀚的水域,或许,人,生来就有亲山亲水的天性,尤其是对于这蓝得醉人、阔得惊人、浩瀚若霄汉的大海,没有理由,不爱之。
日照,濒临黄海,是鲁地滨海迓潮的一座秀城,地处平缓的坡地,清秀幽静,挺拔卓然,若一碧螺,又静若处子,令人神往。太阳初照之地也,渔人如是解读日照,而其前身,当是渔民渔村聚集地,这从其优良缓坡浅滩,便能猜出一二。
当年,这里应有着一幅绝妙的渔村生态图:炊烟袅袅,桅网栉比,渔歌互答,竹火若市。如今,诗意的渔村不再,旧貌难觅。渔村跻身城市,其气象早已荡然无存,颇令游人怅然。
然而,近海浅滩一二渔船,鼓帆张网,还表明这里曾有着渔猎的生活和历史,曾有着渔民渔村渔风渔俗。千百年的渔民渔村渔风渔俗,鼓荡在海风海浪海礁海潮里,结成醉人的渔魂海魂,这是渔民渔村生命的灵光与烛火,是渔人和大海生命交融的神祗。只有在渔魂海魂中洗练的生命才显示出热烈、纯真、倔强、勇敢的超强性格,只有在渔魂海魂的怀抱里,才有如此瑰丽的生命之根。能守着这亘古的渔魂海魂吗?
世风变而伦俗改,自古依然。而今盛世,尚富,人人欲做“陶朱公”,守贫则成“怪物”。佛曰,态,非态,非常态。失态,则心蔽也。我知道,世风如此浮躁,吞噬着一切。谁能拯救得了?渔村在消亡,渔民在消失,渔魂在消隐……
当人类疲于浮躁,远离生命本初的个体或群体的和谐、亲善、淳朴的爱的精神家园,而成追逐权利的符号,那么,生命就成尸位素餐的空壳,这是多么的可怕与悲凄。
缺乏渔人的大海是孤寂的,缺少渔魂的海魂是悲怆的。
然而大海是一位智者,是一尊佛,佛眼观潮,不会随世俗而起舞。无论人类有怎样的野心和企图,他的气息永远是那么的祥和、热烈、深沉、豁达和神秘,那么的让人神往和眷恋。
我是寻着这种气息而来,如一位膜拜者,从千里外的中原匍匐而至,带着陈楚土地的焦虑和期盼。游人如蚁,喧嚣云集日照海滨,我知道,他们和我一样,都是为看海、赏海、亲近海,带着一种心愿而来。
大海的眸子是迷人的、多情的。
凝望海眸,我心陶然。那清纯的海眸啊,荡尽人间的疵点,为浮躁的灵魂营造着栖憩的家园。在这个被孔方兄蛊惑的年代,灵魂和身心一样疲惫。醉人的海眸啊,你带来生命的润泽和澄明……
凝望海眸,我心醉然。在你那迷人而多情的海眸深处,荡漾着蓝澄澄的海魂,那是生命的舞动与欢唱,激荡着生命的丰厚与强劲、威严和神圣……
凝望海眸,我心浩然。在大海的怀抱里,聆听着她洪钟大吕的声音,生命得到净化和洗练,此生足矣……
惜别时,游兴未尽的妻儿略显惆怅。我们暗约,明年再来,在这个迷人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