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蒙 李龙喜 文/图

　　2009年8月的一天，天气异常炎热，可郸城县白马镇韩庄行政村孙庄的许多村民却顶着火辣辣的太阳，将孙某家的责任田围了个水泄不通。人群中，扶沟县公安局民警正在指挥民工拔去大豆，用铁锨和挖掘机在地里挖掘着。“听说孙某杀人了，尸体就埋在这儿。”人们议论着，指点着。一天过去了，又一天又要过去了，可一锨锨、一斗斗挖出来的却仍是黑黄的泥土。旁边，一名六旬妇女在家人的搀扶下有气无力地哭诉着，“老刘啊，你是死是活啊，你到底在哪里呀？”此时，民警也似乎失去了耐心，对起尸地点开始产生怀疑。突然，随着挖掘机又一铲起落，一根白骨显露出来。随后，法医清理和拼接出了一具身穿蓝黑色衣裤、脚穿黑色皮鞋的男性尸骨。后经DNA鉴定，这正是失踪6年多的老刘。随着刘某尸骨的发现，一桩沉积了6年多的绑架杀人案终于真相大白。 

　　大年将至 鞋店老板遭绑架

　　2003年1月25日，是农历腊月二十三。家家户户都忙着置备年货，可扶沟县城关镇刘某家却在为寻找刘某而忙活。

　　刘某，男，50多岁，扶沟县某医院职工。业余时间，精明能干的刘某和家人经营了一家皮鞋店。那几天，因店里销售的皮鞋出现了质量问题，他们正准备清仓退货。2003年1月25日下午，刘某在医院上班，他的妻子恰好也在其办公室。

　　当天下午2时许，两名男子走进刘某的办公室。刘某抬头一看，发现进来的正是他前几天联系退货的丁某。丁某当年34岁，是鹿邑县某鞋业公司经理。对另外一名男子，刘某夫妇都不认识。

　　交谈几分钟后，刘某与他们一起出门，说是要到仓库清点货物。可是刘某一直到晚上放鞭炮、吃饺子时也没回家，打手机也无人接听。当晚，刘家人把刘某可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也没有一点消息。

　　2003年1月26日下午，刘家的电话突然响起。电话中，一男子声称绑架了刘某，要他们尽快准备大量现金赎人。惊恐万分的刘家人立即向当地公安机关报案。接到报案后，扶沟县公安局迅速立案侦查。可是，警方无论怎样努力，始终没有获取任何有价值的信息。从此，刘某杳无音信，丁某也不见了踪影。接下来的几年里，扶沟警方虽紧盯案件不放，但始终没有实质性进展。

　　命案攻坚 陈年旧案重拾起

　　2009年，扶沟县公安局按照上级公安机关的统一部署，进一步加大对命案、积案的侦破力度，并重新调整了对刘某绑架案的专案力量，决定由扶沟县公安局刑侦大队四中队队长张建波、副队长李亚鹏具体负责侦破工作，强力攻坚。

　　对这一陈年积案该从何处下手呢？侦查人员首先对案件进行了梳理。刘某失踪当天，不是有丁某和另一名男子来找过他吗？那么刘某夫妇都不认识的那名男子究竟是谁？该男子和案件有没有瓜葛？如果找到该男子，能不能顺藤摸瓜找到丁某？按照先找陌生男子再找丁某下落的思路，侦查人员随即来到受害人家了解案发当天的细节。

　　据刘某的妻子回忆，当时，跟在丁某身后的那名男子进了办公室后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当她要跟着丈夫刘某一起下楼时，那名男子进行了阻拦。这时，她才发现那名男子的年龄应该不到30岁，样子很凶。

　　怎样才能找到这个人呢？经过深思，张建波、李亚鹏二人决定，从与丁某交往过的人和打给丁某的电话入手，一一“过筛”。此法虽笨，但也奏效。一天，一个固定电话号码引起了侦查人员的警觉。技侦手段显示，这个电话虽在安徽亳州出现，但亳州距离绑架勒索电话的打出地点郸城县白马镇只有几十公里。侦查人员的职业敏感告诉他们，这个电话可能与这起绑架案有关。随后，侦查人员立即转战安徽亳州，查到了这个电话的主人。电信资料显示，电话的主人是余某，是亳州市一名出租车司机。当地群众证实，2003年春节后，再没见过此人。后经刘某的妻子辨认照片，此人正是当年和丁某一起来找刘某的人。

　　余某有重大作案嫌疑！专案组决定马上追捕余某。事也凑巧，抓捕的大网刚刚张开，余某就自投罗网了。原来，案发后，余某犹如惊弓之鸟，抛妻别子东躲西藏，先后在广州、东莞等地打工。几年过去了，余某认为无事后，于2009年3月偷偷潜回安徽亳州老家。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就在他刚刚到家的当天，就被蹲守在那里的民警抓获。

　　人虽到案，但狡猾的余某仍抱侥幸心理，拒不交待任何与案件有关的情节，而仅承认事发当天自己给丁某开车，对其他情况一概不知。余某的辩解，完全在侦查人员预料之中。此前，民警们已了解到，余某踏入社会早、交往人员复杂，在亳州是小有名气的混混，且曾多次受到公安机关打击处理，具有一定的反侦查能力。对付这样一个人，没有强有力的证据，是很难让他开口的。

　　迂回曲折 千里迢迢缉凶犯

　　就在为从余某口中得不到线索而犯愁时，侦查人员又了解到一条有价值的线索。几年前，丁某在哈尔滨销售皮鞋时，认识了当地姑娘祖某（另案处理）。那么，丁某会不会在哈尔滨？侦查人员决定，立即北上，查找丁某。此时，余某已被拘留多天，已快到规定的拘留期限。如果到时仍找不到余某确凿的犯罪证据，公安机关就要无条件放人。

　　时间紧迫，李亚鹏和另外一名民警踏上了北去的列车。时值五一黄金周客流高峰，车厢里拥挤不堪，两名民警一路站到哈尔滨。

　　他们很快与当地警方取得联系，抓紧时间在户籍档案里查找祖某。经过大量筛选比对，民警最后锁定了位于哈尔滨市某区的一户人家。另外，民警还了解到，在这户人家中，一对夫妇是祖某的父母，一名小伙是祖某的弟弟，另外还有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虽然祖家人对外称小女孩是他们远房亲戚的孩子。但综合多方情况，侦查人员分析，小女孩可能就是丁某与祖某的亲生女儿。

　　如何才能找到丁某呢？为避免打草惊蛇，侦查人员在当地警方的配合下，一边秘密进行深入细致的走访，一边分头在小区四周蹲守观察。五一黄金周前后，中原早已是暖风和煦、满目芳菲，可冰城哈尔滨却依然漫天飞雪，北风呼啸。一连几天，李亚鹏等人就在这寒冷中守候在小区楼下。

　　几天过去了，侦查人员既没有发现祖某，也找不到丁某的身影。后来，侦查人员找到了小女孩就读的学校，在档案里查到小女孩的父母是王泽和陈珍，联系地址是山东省菏泽市牡丹区。陈珍极有可能是祖某的化名，那么王泽会不会就是丁某呢？侦查人员在山东菏泽籍的同一年龄段里找到了10多名王泽。最后，通过照片比对，侦查人员传回几张照片请受害人家属辨认。刘某的妻子一眼就认出了隐匿其中的丁某。原来，丁某已化名王泽落户山东。侦查人员精神为之一振，感觉离嫌犯更近了。可是，下一步该从何处着手呢？

　　多年的办案经验告诉他们，嫌犯也和普通人一样，内心深处都有最柔软的东西，那就是无法割舍的亲情。随后，侦查人员又急忙赶往哈尔滨，从电信部门调取了祖某父母、弟弟的电话清单。侦查人员对厚厚几本密密麻麻的通话号码翻来覆去地比对，最后，发现其中一个来自山东的电话号码在3个月前联系过一次。虽是一个仅联系过一次的电话，但这对久经沙场的侦查人员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转战山东，寻找丁某。侦查人员来到当地电信部门，谎称交话费，请营业员调出那个号码。民警李亚鹏凭着多年练就的职业技能当即记下了机主姓名和家庭住址。虽说这个电话机主不是丁某，也不是王泽，且已在几个月前停了机，但机智的侦查人员还是发现了丁某的活动轨迹。

　　狐狸终于露出了尾巴。扶沟警方经过深入细致的侦查，最终将嫌疑人丁某锁定在山东省济南市。在济南市一个偏僻狭窄的小巷里的一处低矮破旧的小屋前，一个蓬头垢面，系着布满污渍围裙的修鞋工总是奇怪地面墙背街而坐。 去年5月21日上午10时许，两个衣貌平常的人不慌不忙地来到这位鞋匠面前，轻轻叫了一声“丁某”。鞋匠本能地应了一声，手中的锥子“咣”的一声滑落在地。随之叫了一声：“娘呀，一切都完了。” 

　　债台高筑 绑架勒索起歹念

　　潜逃6年的丁某被抓后，交待了当年的作案动机和经过。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丁某从一个学徒工做起，把一个不知名的小鞋厂经营成一家大公司。随着公司规模不断扩大，他本人也成了身家过亿的大老板。但有钱后的丁某不仅挥霍钱财，还有了外遇，并因此妻离子散，生意也逐渐滑坡。到2003年，丁某不仅囊中羞涩，还欠了许多外债。为维持生意，强撑门面，他从洛阳等地低价购进次品皮鞋贴上自己公司的商标批发给经销商（刘某就是其中之一）。眼看春节临近，手中无钱，他想到了刘某。他认为，刘某做了几年生意，手中有不少钱，而且还欠着自己的货款。

　　“一不做二不休，索性绑架了刘某弄些钱过年。”于是，心生歹念的丁某找到余某，余某又找来郸城县白马镇的孙某，后孙某又找来同村的孙某某。4人一拍即合，并进行了分工。丁某许诺，事成之后分给另外3人好处费。他们租来一辆面包车，由余某驾驶，于事发当天10时许来到扶沟县城。他们并没有急于实施犯罪，而是在县城东躲西藏，再三密谋。14时许，4人驾车来到扶沟县某医院门口。丁某和余某二人去找刘某，另外二人在车内等候。几分钟后，毫无戒备的刘某跟随二人下楼、上车，并随即被控制，遭到殴打。

　　随后，他们驾驶面包车来到郸城县白马镇韩庄行政村。他们把刘某带到一处荒废的小屋后，逼迫其给家里打电话要钱，遭到拒绝。次日，他们在孙某家吃喝到天黑。酒足饭饱后，孙某乘着酒兴又去威逼刘某。不一会儿，一个同伙急忙报告称：孙某把老刘捅死了。几个人来到事发地点，看见受害人胸插尖刀，已不省人事。看到人死了，其余几个人当时想开溜，却被孙某堵在门口，并说“人是我杀的，但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别想跑！谁跑我捅谁” ！第二天深夜，他们把刘某背到孙某家责任田里给埋了，而当夜的一场小雪正好掩盖了这场罪恶。当夜，他们蜷缩在孙某家，次日乘车逃到安徽亳州。 

　　这一整夜，丁某都没合眼，他早已债台高筑，哪有钱支付佣金？但不给钱，心狠手辣的孙某就不会放过自己。第二天一早，他对同伙说：“弟兄们辛苦了，我先请大家洗个澡，轻松轻松。这酬金吗，一分不会少。我打电话让朋友送来。”在亳州的一处澡堂，丁某就这样边佯装脱衣裳，边打子虚乌有的电话。见余某回家去拿换洗衣服，另几人进了浴池，丁某提上鞋拔腿就跑，腊月天身上只穿着内衣。他中途换了几次出租车，一路逃往商丘。此后，他便在商丘、菏泽、哈尔滨、济南等地流浪，居无定所。

　　抓住了丁某，余某的心理防线也不攻自破。根据丁、余二人供述，专案组决定马上查找另一关键嫌犯孙某。随后，侦查人员立即前往郸城县白马镇。经走访，侦查人员了解到孙某性情暴躁，且目无法纪，曾多次受到公安机关打击。侦查人员分析，孙某在潜逃的日子里还会做些违法犯罪的事。为此，去年6月，扶沟警方向全国公安机关发出协查通报。当年7月28日，从广西传来消息，孙某已于当年7月因涉嫌盗窃被当地警方抓获。获此消息后，侦查人员立即踏上赴广西的列车。但侦查人员很快得到消息，孙某已畏罪自杀。孙某的死给起尸工作带来很大困难，因而出现了本文开头扶沟警方用整整两天才找到尸骨的情形。

　　目前，嫌犯丁某、余某已被扶沟县检察院以涉嫌绑架罪批准逮捕，嫌犯孙某某仍在警方缉捕中。

　　【编后】  这一由私欲膨胀引发的绑架杀人案最终告破了。但是，该案带来的影响还远没有结束。刘某去了，留给家人无尽的思念与悲痛。孙某死了，其死亡的阴影将伴随他的妻儿终生。孙某某虽然在逃，但心理上承受的必定是日重一日的恐惧和煎熬。而等待丁某和余某的将是漫长的铁窗生涯。特别是丁某，由一个亿万富翁沦为阶下囚，将永远成为敲醒世人的警钟。人啊，千万要掌控住自己的欲望！

　　注：1月28日刊发在《周口晚报》07版的《生意滑坡起歹念——亿元老板雇人绑架经销商》一文，作者署名应为张晓蒙 李龙喜，特此更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