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河，慢了下来

　　奔流了整整一年，河

　　也有累的时候。或者它在等待什么

　　就像我，最近一直慢，慢着

　　等待一个人，一场雪 

　　一条河，流得如此慢如此慢

　　慢到几乎是静止的

　　慢到你如果不静止下来，靠近它

　　就无法看出它内里的微澜

　　顺应着它的步伐

　　云朵慢下来，树影慢下来

　　阳光，斜斜地斜在水面的薄雾上

　　似乎是梦着的。似乎梦见了什么

　　水滴一样的孩子，曾经是许多人

　　我不能确定，河边的那个孩子

　　是不是我。他那么小，鲜艳，柔软

　　被母亲小心地拽着

　　用小石子在平静的水面

　　制造惊喜的水花和波纹 

　　乐此不疲。一次又一次

　　弯腰，凝视，投掷，咯咯地笑

　　亲近水，认识水的过程

　　从水中吸取人生最初的水分

　　我知道，那个水滴一样的孩子

　　曾经是许多人

　　一条远离河堤的河，更像河

　　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此地，河与河堤

　　被一大片杨树林隔开

　　被杨树林中的一个白墙红瓦的小村庄

　　隔开，各成一体

　　远离了河堤的河，此时

　　多么自由，自在

　　他像一个归来的隐士

　　在暖暖的冬阳里，懒懒地摊开自己

　　更加安静，也更加清澈

　　一条远离河堤的河，更像河

　　也更接近河的本性与本质

　　此时此地，我在这样一条河边停下来

　　久久地停下来。并在他的眼波里

　　照见了自己

　　落叶落在落叶上

　　已经铺了厚厚一层了

　　还有树叶不停地飘下来，落下来

　　四野寂静

　　落叶划破光线的声音

　　落叶划破空气的声音

　　落叶落在落叶上，彼此撞击、摩擦

　　又相互安抚的声音

　　充斥着四周

　　大沙河，从其间逶迤而过

　　带去一些风，一些人，一些飞鸟

　　但他们晃一晃就消失了

　　晃一晃，又出现

　　是这个季节里

　　最不确定的漂浮物

　　对岸

　　也有女人、孩子在河边洗衣，玩耍

　　也有船只停靠在岸边

　　一只大网张开，想网住什么

　　也有小树林在水边静默

　　影子晃动在水波里。也有麦田，村庄

　　在小树林的后面，隐隐约约

　　鸟儿的叫声也是一样的

　　羊儿的咩咩声也是一样的

　　都是林木间滴落的云朵与水滴

　　大沙河，此时成为流动的对折线

　　河西与河东，河南与河北

　　有着对称的生活，对称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