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最盼望过春节有两个原因:一个是过年时能吃上几天好饭,可以穿着新衣走亲戚。另一个原因则是过完初一,就快到十五了。乡村的正月十五,因为有了花灯,就有了不次于春节的另一番热闹。
花灯是在临近春节时就备好的。进入腊月,母亲把过年要穿的新衣服缝好后,就开始做正月十五要挑的花灯。那时的花灯全是用纸糊的,取来高粱秆末端的莛儿,用细钉固定好花灯架子,把彩纸剪成花穗穗缠在灯四周的框架上,再用红纸剪出猫狗之类的图案,贴在用白纸糊的灯周围,末了在灯的四角扎四根长长的须,用竹竿挑起来一颤一颤的,煞是好看。
正月十二,性急的小孩子就开始把灯笼挑出家门。农村没有路灯,只要有一盏灯笼挑出门,整条街的人都能看到。于是那些在街上玩的孩子看到亮光,就会央求大人把自己家的灯笼也点亮。正月十五这天最热闹,家家户户都出动,有的把灯笼放在大门的两旁,没做灯笼的也会点两只红烛,连蜡烛也买不起的,就用萝卜挖两个洞,里面放些菜油,放一根粗麻绳点燃当灯芯。意谓年过完了,为请回家的祖先点灯送行。大人们互相比谁家门口的灯亮,小孩子们则比谁手里挑的花灯最漂亮。若是评出灯中冠军,挑灯者就会成为小孩们羡慕的对象。
又过了若干年,家里大多不扎花灯了,而是从商店里买那种用塑料制成的红灯笼。这种灯笼不怕火,小伙伴们挑起来可以来回碰撞,以此来比赛谁的灯笼最结实。
其实正月十五最有意思的则是去城里看大灯,大灯一般设在公园或是马路旁的开阔地。一到晚上,城里人乡下人一齐出动,看灯者是人山人海。各单位扎的彩灯一排排,一行行,人们常常是一边走一边评论,有把灯谜印在灯笼上的,让人们猜,猜中者有纪念品相赠,那场面真是人人争着抢答,个个笑逐颜开,猜中者比获得百万大奖还高兴,正月十五看灯经历的事,便成为来年一年的谈资。
如今,这种各单位扎的彩灯几乎绝迹,正月十五也只有在电视中才能看到大彩灯,看到以前那种看灯时的热闹场景。如今身在城里,大灯不见,小灯也逐渐消失,家家户户都在家看精彩的电视节目,多元化的文化节目已把正月十五的花灯冲击得暗淡无光。
于是常常会忆起许多年前元宵节晚上,在城里看花灯的场景,各种花灯像天上的繁星,大放光彩,花灯下面,有一少年仰脸痴痴地凝望着,感叹着,仿佛置身于仙景。那少年便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