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周末的上午,我摆脱琐事的烦扰信步来到滨河公园踏青。走着走着,我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在明媚的阳光下,在轻柔的春风里,一群孩子“呜哇——呜哇——”的柳笛声吹奏着春天的和鸣,一位年轻的妈妈为年幼的儿子编织柳条帽时略显生疏的动作引来孩子铜铃般的笑声。目睹此景我仿佛又回到了童年,看到了故乡的杨柳那婀娜多姿的身影。
故乡的杨柳,一年四季总在演绎着不同的风景。
每年二三月,当冬日苍茫的天空渐渐变得洁净,空气日益清新,村后的小河里最后一块薄冰渐渐消融,燕子追随着春天的脚步返回中原大地的时候,村头那一排排、一行行的柳树最先让村人感到早春的气息。这时的杨柳经过春日阳光雨露的滋润,在人们的不经意间,干枯的枝条渐渐由深青泛出淡淡的嫩黄,微风一吹,她柔美的身影恰似在翩翩起舞。
若下点小雨是再好不过了。看吧,经过春雨的涤净,村庄灰头灰脸的面目渐渐清新起来了,雨中的杨柳变得更加青翠,为静谧的村庄披上了浅绿的外衣。
天放晴了,该是娃娃们的世界了。他们脱去厚厚的冬装,露出有些苍白的皮肤,蹭蹭蹭几下就猴子般爬上了高高的柳树,折下一根直直的无伤疤的枝条作柳笛,再折下一些嫩枝条预留着编柳条帽。只见他们轻轻地拧着柳枝,生怕拧疼了它,待到把整段柳枝皮都拧松动的时候才小心翼翼地抽去白白的木芯,剩下一根青青的柳皮筒,根据需要把柳皮筒截成几小段,再用小刀在一头刮去薄薄的青皮,做成农村娃吹响春天的柳笛。然后他们用柔软的柳条编一个刚好能箍住头顶的圆圈儿,一根根、一圈圈编织着他们的军人梦。最后,他们吹着略带清苦味儿的柳笛,在或急促或悠长或响亮或沉闷的笛声中,煞是神气地戴上新编的柳条帽,在泻满春光的田野里、树林间玩着打仗的游戏。
夏日里,故乡的杨柳是爷爷的一杯杯浓茶。那时候农村人生活比较拮据,无多余的钱买茶叶,便会想着法儿弄些柳叶、竹叶来泡茶喝。因此,爷爷常让我爬上柳树为他拽下一些柳枝,然后捋一把嫩叶往青陶碗里一放,注上奶奶新烧的白开水,一根烟工夫柳叶茶便泡好了。只见爷爷端起碗小口啜着,慢慢品咂着人世间的酸甜苦辣,品味着清贫岁月。直到长大了我才知道,柳叶茶不仅能祛暑消渴,还能清热利尿、透疹解毒呢。
秋天,正是秋蝉高唱的季节。这时正值秋庄稼抽穗灌浆,地里没了农活。由于连下了几日的连阴雨,爷爷便会和几位年事已高的长辈商量到集上请唱大鼓书的民间艺人,唱上十天半月,度过这潮湿闷热的初秋。每天饭后,在大坑北沿的大柳树下唱大鼓书的往往在人们急切的目光里清清沙哑的嗓子,娓娓向人们道出上至三皇五帝,下至黎民百姓曲折动人的故事。从说书人那里,我了解到了岳飞、杨家将士保家卫国的爱国情怀,包拯怒铡四国舅的刚正不阿,牛郎织女凄美的爱情故事和《三国演义》里诸葛亮的足智多谋,张飞、关羽、赵云的骁勇善战。
冬天来临的时候,父亲会用刚割回来的簸箕柳的柳条,编成三两个又大又圆的带篮系的柳篮,以备来年我和哥哥打猪草、拾柴禾时用。爷爷还会让父亲帮忙把新晒干的柳木用大锯锯成硬料,配以桐木、杨木做成精致的家具,赶在年关卖上好价钱,换取过年时的鸡鸭鱼肉、鞋帽衣衫,还有我和哥哥等了一年的压岁钱。
无可奈何时光逝,难忘故乡杨柳情。故乡的杨柳就是这样一年年呵护着淳朴善良的豫东人。而今,我愈加喜爱故乡的杨柳了。夜里,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我变成了一棵根深叶茂的杨柳,把根深深地扎在了故乡那黝黑的大地上,吸吮着大地的乳汁,守护着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的黑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