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印度裔同事睿娜,有着颇为坎坷的人生。
6岁时,睿娜随父母移民英国。作为家中长女的她,一放学就要做家务并照顾弟妹,从此没有了幸福的童年。好不容易熬到结婚,丈夫布林温柔体贴,总算过了几天轻松的日子。可好景不长,布林突染恶疾,丧失了工作能力,卧病在床。望着病弱的丈夫和两个嗷嗷待哺的儿子,睿娜不得不挑起了家庭的重担。在繁忙的工作之余,睿娜依然不忘当个漂亮女人,不时在衣服、发饰、保养上面投点资。即使生活清苦,睿娜依然会和朋友一起去酒吧,听歌剧,看芭蕾……同事熟人面前的睿娜,永远衣着光鲜、打扮得体、乐观开朗、自信坚强。她说:“我必须足够快乐,才有勇气挑战艰难的人生。”
正是这样一种达观与自信,帮助睿娜将举步维艰的生活过得有滋有味、多姿多彩。在生活的层层重压之下,睿娜依然保持自我,充满激情。她与布林的爱情在贫贱与疾病考验之下依然历久弥新、情比金坚。两人还在结婚30周年时重温婚礼誓词,这对患难夫妻的不离不弃,令所有在场的亲友为之动容。
虽然家境艰难、生活困顿,两个儿子在睿娜的教育下都非常懂事争气,分别以优异的成绩从大学毕业成为优秀的工程师和理疗师。
去年年底,与病魔顽强搏斗多年的布林终于撒手人寰。睿娜悲痛欲绝,即使两个儿子和即将出生的小孙女都不能让她再度坚强起来,“我感觉已经失去好好活下去的理由了。”睿娜失魂落魄地说。
当睿娜向我讲述这一切,作为她的朋友、朝夕相处的同事,我终于忍不住了:“睿娜,这么多年最艰苦的日子你都熬过来了,你觉得你最大的生活动力是什么?”在她发愣之际,我替她回答道:“不是你的儿子也不是布林,而是你‘自己’。”我接着说:“即使在你人生最低谷时,你依然活得坚强、开心,因为你相信自己、珍惜人生。布林虽然走了,但你还有你的梦想去追求啊!他留给你最重要的东西不是别的,而是自由。他知道你有很多梦想因为养家的压力而搁置,你现在了无负担,可以放手追求了,这正是他爱你的方式。有生之年他不能照顾你,他走之后,你有更多的时间关爱自己。如果他在天有灵,他最希望的是你能够好好活下去,活得更加快乐、精彩……”
听到这里,睿娜流泪了。这么多年来,虽然她有志于传播印度文化和宣传健康养生,迫于经济压力不得不转而从事并不太感兴趣但报酬更高的工作。如今布林走了,睿娜终于解脱出来,虽然是以这样一个令人心碎的方式。
不知是否受了这番话的影响,不久之后,睿娜办理了离职手续,离开了这个她和家人工作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应一个文化交流机构的邀请回到印度老家,那里有她的宝莱坞梦想,也有布林之外的美好回忆,更有来自她童年时代文化根源的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