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越北极
去美国看看，去感受一下地球那一面的国度是多年的宿愿。在拿到女儿学校邀请函之后，在准备了一系列签证材料之后，在长长的美国大使馆排队签证的等待之后。我终于登上了飞往纽约的国际航班。
让我没想到的是，飞往纽约的航班，机上一半的旅客是中国人，看来国强民富了，对国人来说北京纽约的往返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二是美国航空公司的服务人员，并非我们概念中选美选出的年轻貌美的空姐，而是50岁上下大妈级的服务人员，慈善的笑容让人亲近安心。更没想到的是，飞机竟从北极的上空飞过，一直以为飞机是横跨太平洋飞往西半球的，没想到竟能不停留地飞越北极!
飞机是下午4点从北京机场起飞的，到达北极上空是北京时间午夜的11点左右。此刻北极就在脚下，茫茫冰川，我似乎听到了浮冰撞击的声音，从飞机舷窗望去，是一片的苍茫，微黑中的北冰洋面是无涯无际，只有海水与浮冰组成的单纯画面。此时坐椅前的电子屏上显示，飞机正以每小时980公里的速度飞行，飞行高度4万多英尺，窗外温度是零下华氏93度，机舱内除了飞机的轰鸣声，没有丝毫的震动，看窗外白云浮在脚下，飞机巨大的羽翼好像静止悬在了半空中。想起《庄子·逍遥游》中的几句，“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然后图南……”这样的“鸟”在庄子的时代是绝对没有的，古代哲学家超脱一切的境界，只能在浪漫幻想的天地里翱翔，在想象中寻求解脱。现代人把幻想变成了现实，“鹏”已绝云气，负青天穿行于北极之上，人类在科学探索的路上迈出一步又一步。未来还有什么是现在所不能想像的？
在茫茫黑夜中飞机穿越于北极，此时纽约时间是下午1点左右，飞机由东向西顺着地球旋转的方向飞行。在黑与白昼的交差点上，是一种奇怪的昼夜交替现象，在漫无边际的黑夜与漫无边际的北冰洋面中，天边现出了一道耀眼的光亮，一道长长的红光出现在地平线上，带着朝阳的橘黄色在遥远的天那一面，飞机朝着那一线的红光飞去，长长的翅膀挡住了半面的红光。很快窗外就阳光刺目了，而且似乎是在一瞬之间，太阳己在西面的地平线上了，其实在广漠的空间，又无凭借，是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只是感觉太阳像落日之阳。有什么比这种在空中，在与地球同向运行中，体会几小时黑白昼的交替让人震撼。在同一天下午的6点到达了纽约，在不知不觉中就赚了13个小时。
初到美国
到达纽约首先是入关，长着美国面孔的安检人员可没有空乘人员的亲切笑容了，从安检到入境每个边检人员都脸孔紧绷，看谁都像进入美国境内的危险分子。想想自己：一程序合法；二没持假护照；三没有携带非法禁运物品；四旅美目的纯正。坦然地在入境官面前拿出护照、往返机票和女儿写给入境官的信，这样我就不用说话了，其实从踏上美国国土我就不会说话了。然后是印指纹、照相，在国内生活了几十年也没印过个指纹，生与斯长与斯的祖国是从不担心我背叛的。一切审毕，入境官在护照上盖上一个蓝色的印章，还订上一张小卡片，这样就可以在美国合法停留一段时间了。可别小看了这张卡片，回国时只在最后登机时刻才有人收回这张卡片，证明已离开美国国土，一旦忘记了上交，麻烦可就大了，那说明你“黑”在了美国，没有按时返回国内，下次再想来个旅游什么的可就没门了。其实只要不永久停留，只要不错认了家门，把别人家当成自己的家住着不走，遵纪守法美国还是欢迎再来看看的。
进入纽约机场后还要转乘国内航班，偌大的纽瓦克国际机场，3个小时的转机时间。拿着机票去问一对美国夫妻，手势加机票：“去某登机口怎么走？”他们非常热情连说带比划，我明白了一个大致的方向，往前走吧只要大方向正确。没走几步那对美国夫妻又追了过来，再次指路，再次比划，这回真明白了，不用坐站内小火车不用转航站楼，直走再直走坐电梯下去右转就可看到我要找的登机口了。这是我到美国后接触的第一对美国人，一对热情负责的美国人。
30多分钟后找到了登机口，坐下来看看女儿传来的纽瓦克机场的平面图，豁然明了，偌大的机场设计得非常巧妙方便，其实仅凭这张平面图就可轻易找到要去的地方。还有近两个小时，去洗把脸。
从洗脸间外进来一个美国小姑娘大概有八九岁的样子，看我在涂护肤品，她扭着头看着我，兴奋地用英语与我说着话，从她的手势和神采飞扬的语气中，我猜测她的意思是：她的妈妈也是这样往脸上涂抹的。小姑娘一直在兴高彩烈地与我说话，我微笑着看着她，真是不忍心不理她，当我开口问“你好。”“几岁了？”，她立刻噤了声，一脸的惊讶，怔怔地看着我。美国是一个多元开放的移民社会，汇聚了五大洲各种族成员，小姑娘看惯了不同肤色不同长相的人，但不讲英语就是件挺奇怪的事了。见她转身跑掉，我想我的汉语吓着了她。这是我入境后接触的第二个美国人。穿行在众多的异国面孔前，我知道自己的处境是，看不懂、听不懂、说不出，在一个陌生的国度里，带着满脑子存盘了的东方文化，去看、去想、去感受这样一个西方国度。
一个文明的国度
在美国感触最深的是，蓝蓝的天上飘着白云，空气清新一尘不染。这样的空气国内只在风景区才有，开始我以为是这里的市区紧临着湖，四季如画，有名的安大略湖也在其附近，特殊的地理位置造就了美丽的风景胜地和清纯的空气，当去过了纽约、华盛顿、费城等地之后，方知蓝天白云属于整个美国版图。美国是一个真正车轮子上的国家，路上很少行人，为什么这么多的车却没有污染？
住在女儿租住的小区里，十几栋木质结构的三层小楼，每栋12户，楼前都有停车场、草坪，居住区内不时有松鼠、小鹿的出现，路边的苹果树上挂着熟过了头红得发紫的冻苹果。在小区散步我就不由得想，要是在国内这么大的面积能建多少栋高楼呀！能解决多少人的居住问题，现在这宝贵的土地被种上树、种上草、种上花。
在美国每每坐车从高速路上驶过，车窗外闪过的是茂密的树林和草坪。而在国内窗外的景象多是，成片成片的农田。对比之下，真正明白了国内寸土寸金的概念，每一寸土地都是宝贵的，每寸土地都是人们赖以生存的依托。几乎同样的国土面积我们生活着13亿人，而美国仅有3亿人口，围绕着土地，我们演绎了多少的故事！不是美国的车没有污染，而是我们失去了茂密的树林；失去了青翠的草坪，天空也就失去了颜色。
长期生活在铅灰色的天空下，我们早已经习惯了、麻木了。其实我们习惯的不仅仅是混浊的空气，还习惯了喧嚣的环境。无论人多人少的地方，很多人都是旁若无人地高声说话，在人聚集的地方，餐厅、车站那更是高分贝的嘈杂声，想不叫喊着说话都不行。而美国人在公众场合是比较安静的，人们说话很轻，除非紧急情况发生，一般不会开口大喊。见到熟人也是走近了才打招呼。在餐厅聚会，以对方能听清为限不大声喧哗。即使是人聚集的地方，候车大厅、商场依然很安静。这种安静的习惯我们是不是应该学习？
美国有很多良好的习惯，在任何地方办事，只要有两个人，后来的人一定在半米距离之后等待，贴身或太近都是无礼的行为，排队是一种自觉一种习惯。走在前面的人常常为后面的人开门，如果同时来到一个门口，男士一般让女士先行。如果有人相向而过，不管认识与不认识，都会打声唤呼，问声“你好”或是“今天过得好吧”。如果是在商场里相对而行，一般是先说一句“对不起”然后才走开。在路上只要稍不辨方向打开地图，立即会有人微笑着过来问，“可以帮助你们吗？”。在没有红绿灯的路口横过马路时，车总是停下来让行人先行。
美国也是一个个人诚信度很高的国家，在各处购物，可以不用担心假货，即使买错了退货也很容易，买卖双方讲诚信，他们认为顾客买了东西，只有不满意才会去退，既然买了又退，一定是有道理的。在日常生活中，随处可以享受到被信任的愉悦，很多事情是建立在相信你的基础上的。有次去银行对换分币，银行工作人员只是给个小袋子让自己装后报个数就可以了。美国的分币实在是有点夸张，1美分、5美分、10美分、25美分，我一直在疑惑美国为什么不搞整数计量单位，地铁票1.25美元一张，菜价大多是1.99美元一磅，一袋面粉是5.25公斤，一桶油4.18升，美国很多商品的尾数都是99美分，居然对99这样感兴趣，真是累人！面对一堆的分币从没有像那样地认真数过，生怕辜负了那份信任。
精神的家园
美国有着高度发达的博物馆体系，凡去过美国的人一定对与众不同、包罗万象的博物馆有很深的印象。美国博物馆分类很细，各类专业博物馆在各大城市都能找到。就博物馆数量而言，纽约和华盛顿最为集中。纽约博物馆超过130家，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和自然博物馆是其中最为著名的。
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建于1870年，占地约10万平方米，是西半球最大的艺术博物馆，也是世界上最著名的博物馆之一，收藏有自史前到当代的200多万件世界艺术珍品。在大都会博物馆的亚洲馆，我看到了绘于元代的巨幅《药师经变》彩墨壁画；还有制于康熙年间由名贵白玉雕刻而成的康熙玉如意；馆内还有五代董源的《溪岸图》、唐代韩干的《照夜白图卷》、北宋屈鼎的《春山图》、赵孟頫的《人马图》等等。他们是怎么背井离乡、漂洋过海来到美国的？又怎么落脚在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身后都有着不凡的传奇故事吧？
纽约自然博物馆，目前是世界上规模最大的自然史馆。该馆距今也有100多年的历史，罗马和文艺复兴样式的大厦。里面陈列的有天文矿物、古人类生物和现代生物，还有很多宝贵的软体动物和海洋珍贵生物的标本等。
华盛顿有15个大型博物馆，藏品总数1.4亿多件，是世界上拥有博物馆最多而且收藏展品最丰富的城市之一。国家航空航天博物馆展示了人类征服太空、探索宇宙的历程。宽敞高大、气势恢弘的展厅里，陈列着飞行发展史上不同阶段的各类飞机和各种型号的导弹、火箭、宇宙飞船，以及著名飞行员和宇航员用过的器物。
在美国，教堂更是随处可见，宗教活动是美国人生活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教堂的建筑都很独特，其辉煌的外表、肃穆的气氛、庄严的体态及建筑水平无不让人惊叹。90%美国人一生下来就接受基督教或天主教的洗礼，他们信奉上帝，相信来到这个世界，是来受罪的，受完了罪，就会回到天堂。每个社区都有教堂，许多人星期天是在教堂度过的，去教堂要听讲教义，要喝象征着基督血的红葡萄酒及象征基督肉的小饼干。耶稣牺牲自己来赎罪，所以要向上帝忏悔所做过的错事，请求上帝的宽恕。他们认为教义是管精神的，法律是管行为的，法律管不了精神上的东西。我们国内大多是无神论者，认为天上没有神，人的命运不是神决定的，而是由人自己决定的。国内最大的教是佛教，但国人信教与美国人信教有很大的不同。国人信佛教多半是对观音菩萨有所求：“保佑官运亨通”、“保佑财源不断”、“保佑考上大学”、甚至“保佑这次股票赚了”……
在美国我去过纽约圣三一教堂；还在居住地参加过一个黑人的教堂礼拜。我是根深蒂固的唯物论者，去教堂不为信仰，所以无法切身体会他们的虔诚和敬畏，但虔诚和敬畏本身是我所喜欢的。我认为有虔诚比没有虔诚要好，有敬畏比没有敬畏好。虔诚和敬畏并不在于皈依什么宗教，只要信仰了最基本的善，有了基本的善恶判断，就有了规矩和准则。
黑人教堂的礼拜开始时首先是教堂乐队的歌曲演唱，接着是牧师的说教，还不时穿插孩子们唱歌，人们热烈地鼓掌，大意是鼓励他们继续。牧师说的什么我听不懂，只是感觉气氛很温馨。随后全体起立，手拿圣经，在长笛、黑管和钢琴的伴奏下，大家唱歌，赞美上帝等等，唱出的音韵神圣而宁静，教堂的音乐让我为上帝的爱而感动，最后人们双手合十地祷告。其实每个人都需要寻求精神的安放，保留住敬畏和通往天堂的路径。
生活的差异
文化的差异同样渗透在生活的方方面面。在美国所有烹饪都由时间、温度来决定，烤面包炉温度到会将面包自动弹起，烤箱定时、定温，食品包装上都写着几分几秒，调好定时器，时间到收到指示去关火。美国人本着科学的钻研精神，把烹饪也量化了。而我们做饭看的是成色，凭的是感觉。
室内报警器更是科学严格，不管主观感觉有没有烟，它是精确无误的，只要浓度达到甚至味道浓度达标，它都会发出尖厉的叫声。有过这样一个经历，菜还没炒好，也根本没感觉有多少烟雾，室内报警器就尖声叫起来，女儿迅速从书房冲出来，拿起报纸对着报警器猛扇，好在处理及时，室外的报警器没有跟着响起来，否则警察会应声而到，那一天的好心情就会随烟雾散尽了。报警器让我对在美国炒菜失去了兴趣，由此把炒菜改成了熬菜，只要熟了就好，女儿吹捧道即使“熬”也比美国的“生”菜好吃。
美国人不但吃“生”菜还喝“生”水，这个不佩服还真不行。寒冬时节外面零下六七摄氏度，街头有光腿穿着单薄短裤的，宽大的薄料短裤在寒风中随步伐而舞动，回到家还要喝上一杯加了冰块的饮料，这就是美国人的生活。我建议如果有机会去美国旅游一定带个装热水的保温壶，否则想喝热水是有点难度的。在飞机上、在餐馆如果不特殊强调，如果又不幸不会讲Hot tea (热茶)，服务人员会很热情地送来杯中飘着冰块的饮料，寒冬时节端杯从冰箱里冷藏过的饮料还嫌不够凉爽，非要再加上冰块才过瘾，看着挤在一堆的冰块，没沾唇体温都能下降两度。
生活中林林总总的差异三天都说不完。如：美国市内的公交车严格遵循时刻表，每站停几分钟几点到下一站，时刻表上都有，时刻表通常多年不变，不管车上是否有人，只要是时间到哪怕是空车也照样开走。而我们的公交车是人差不多就开车了，人少就再等等。我们做事往往是凭直觉，所以有：锅里的饭差不多熟了；车上的人差不多满了；到会的人差不多齐了；就餐人差不多够了，这是我们的常用语，也是受大而化之思想的影响吧。
在美国是没有围墙和窗户防盗网这类东西的。国内的楼房，特别是三四层以下的住户，个个窗外有窗，家家装有防盗窗、防盗门。钢网密布成为我们城市楼房的一道风景。而在美国无论是连排别墅，还是单个的房子从没有防盗窗这类的东西。在租住的地方，有成片成片的单个房子，房子的前后是草坪花园，每个小房子设计风格各不相同，造型多像童话中的世界，门窗大多是落地玻璃窗式的，打破这样的门进入室内是很容易的。在美国私有财产和私人住宅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偷东西和入室抢劫是很严重的犯罪，所以很少有人挺而走险。
西方文化的基础是基督教文化，是对上帝的跟从；东方文化的基础是儒家文化，强调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强调彼此关系的远近。所以西方重法，国人重情，西方讲规定，国人讲交情，在美国处处以法为先，强调按照法律规定。租房子、租车、买东西，大都有合约，双方签字，依法行事，如有违反，则按规处理，以各自利益为目标。国人讲情份、讲情面、讲合情合理，情在先理在后。其实国人也不是不尊重规则，而是不太把字面上的规则当回事，传统上是个熟人的社会。
孟子所言“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国人的天在心灵深处，而西方文化是向外寻求的，不断地向宇宙延伸，寻找寄托和生命价值。因此，国人只有天命，没有上帝，西方人有上帝，上帝是其精神寄托。人犯了错，我们会追问内心，国人常说：“莫做心上过不去之事。”但这个“心”的标准怎样衡量呢？西方人则交给外在力量评判，拿法律制度说事。国人受“少事长，贱事贵，不肖事贤，是天下之通义也。”的封建等级思想的影响，常常把人分为三六九等，导致了人们疯狂地追求进入高等级社会地位。而追求自由平等是西方文化中基本理念。
当然美国也不是净土，一样有吸毒、暴力、枪击等等的犯罪。只是我在美国所活动的区域是：美国知名高校，博物馆、教堂、购物中心、风景旅游区等场所，目光所极是美丽健康的，接触的是中国硕士、博士留学生和访美学者。在美国、在这些留学生身上真切地感觉到，祖国在以开放的姿态学习先进国家技术的同时，也开始在教育制度、环境保护等诸多方面借鉴西方意识。虽然价值观上存在着根本性的差异，但胸怀人类、崇尚人文已成为共同追求的人文素养。如果有条件去地球的另一面看看吧！只有站在星空中，才更清楚自己在地球的哪一个经度与纬度的交汇点上活过一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