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父亲病情的好转,他的心情一天天好起来。他不仅能够坐起来吃饭,还能够下床走几步,活动一下筋骨。作为子女,没有什么比这更高兴的事了。尽管我的体重瘦了十多斤。
“振华,今天是几号了?”父亲望着窗外的一棵绿意盎然的树问我。那是一棵柿树,树叶碧绿,柿子如桃;树上有两只小鸟,在浓绿的树叶中叽叽喳喳鸣叫着、嬉戏着。
“今天是6月10号。”我回答道。三个月的病床生涯,让老人倍感焦虑。虽说父亲是八十多岁的人了,病前身体一直很好,一直坚持锻炼身体。刚刚出院的他,一直想回到他农村里的那间老屋。那里,有他的一帮老少爷们,经常在一起喷大空。
这段时间,我耗费了相当大的体力和精力。单位、医院、家里,三点一线。尽管有妻子分担,也忙得不亦乐乎,体重直线下降。作为子女,赡养老人,那是本分,是义务。
“哦。”父亲昂起头,眯起眼睛说,“快七一了。七一,是我交党费的日期。振华,你能找辆车吗?我要回家交党费。”
“大,你的身体能行吗?要不,我打个电话,让支书先替你交上,以后再还给他?”
“不行!我要亲自交。你要知道,党章规定,不按时交党费是要自动退党的。”
父亲的语气异常坚决,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说实话,父亲对于党的忠诚让我自惭形秽。我想,我们这些党员,如果像父辈一样对党忠诚,对人民负责,就不会有吃肉骂娘的现象发生了。
没办法,我只好咨询一下医生,问父亲的身体是否适宜坐车远行。医生听后笑了,摇摇头,又点点头,说:“按说,他这个身体目前还不适宜远行。但是鉴于老人的心情,还是满足老人的心愿吧。尽量找辆好车。车子不要太颠,也不要开得太快,车子开的要稳。”
我只好租了一辆轿车,小心地把父亲搀上车。
车子又轻又稳地行驶在乡间公路上。
这种情形,让我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二十年前。
那年,母亲患了一场重病,住在县医院。母亲得的是一种不治之症,尽管我和父亲爷俩花光了所有的积蓄,欠下了巨额债务,最终还是没有挽留住母亲的性命。母亲去世后,父亲生了一场大病,辞去了村支部书记的职务。在病中,他忘记了按期缴纳党费。病后他去交党费时,新上任的支部书记说,你年纪这么大,又不当干部了,党费不交也行。现在许多农民党员都没有交党费。
父亲听了,十分恼怒。他对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支部书记说,你咋这样说呢?交纳党费是每一个党员的义务,一个党员怎么可以不尽义务呢?按党章规定,应当及时缴纳党费。即使有特殊情况,也应该说明原因,补交党费。说着他又补交了一份情况说明,如数交纳了党费。
父亲就是这样的人,一直坚守自己的信仰阵地。虽然,他对现在的腐败之风很不理解,甚至深恶痛绝。但是,他总说,党会惩治腐败现象和腐败分子的。这一点,他坚信不疑。
我们很快来到了家乡,来到了村支部办公室。由于事先给支部书记打了电话,支部书记在办公室等着我们。我搀着父亲小心翼翼地下了车,走进支部办公室。父亲用颤颤巍巍的手,从贴身的口袋里,取出了几十元钱和一本红色的党费证,交给了支部书记。书记接过钱及党费证,郑重其事地在党费证上盖上章,又郑重地把党费证还给父亲。父亲把党费证小心地装进贴身的口袋里,脸上这才露出笑容。
支部书记看到父亲的笑容,笑了,却又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