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版:沙颍文艺
 
 
 
2013年4月12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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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 音
张新安

  时值隆冬,冰上走的季节。

  在京城“东兴楼”与几位周口乡贤小聚。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你端我敬,正喝得酒酣耳热之际,余怀中揣暖的那只紫蝈蝈,突然助兴般“格吱、格吱”欢快地鸣叫起来。众人闻之,皆放杯停箸,把惊异的目光投向余问:“身上何物鸣叫?”

  余自鸣得意地告诉众人:“蝈蝈,从周口老家带来的……”

  蝈蝈,周口人称蚰子。节肢动物,昆虫纲,直翅目。脸长方,略前倾,基本垂直。牙尖,紫红色。二触角须呈丝状,触角一般长于身。身体呈扁或圆柱形,雄性前翅附近有发音器,网纹翅一般为左搭翅,即左翅盖于右翅之上。鸣叫发声时两前翅斜竖起,通过左右两翅反复摩擦,从而发出节奏感极强的、悦耳的声音。两翅愈大愈厚,摩擦就越强劲有力,发出的声响也就愈大。

  蝈蝈的体色有鲜绿、黄绿、草白绿、褐色。周口人称褐色的蝈蝈为紫蚰子,紫蚰子在保暖的畜养条件下能越冬。在寒冷的冬天,给畜养者增添莫大的生活乐趣。

  史料记载,商周时期人们把蝈蝈和蝗虫统称为 “螽斯 ”,到了宋代,人们又将蝈蝈与纺织娘混为一谈,直到明代才有了 “聒聒 ”、“蝈蝈 ”的称呼,并被誉为蟋蟀、金钟、油葫芦四大鸣虫之首。

  我国的蝈蝈文化历史悠久,源远流长,延续至今。早在原始社会末期,大禹就开创了崇拜蝈蝈的先河,古文中“禹”就是“虫”。由于大禹是以禹虫——蝈蝈命名的,因此禹虫便成了大禹氏族的图腾。后世便以禹虫的习性来崇拜、祭祀大禹。《荀子》有所谓“禹跳”。扬雄《法言》说:“巫步多禹。”都是说后人祭祀大禹时跳的舞蹈,大多都是模仿蝈蝈那样的跳步。而《诗经》中相传为周公旦所作的《七月》中“五月螽斯动股。”意即农历五月蝈蝈开始两翅相互摩擦,发出动听的鸣叫声。和《螽斯》篇中“多如羽毛的螽斯,生生不息地繁殖。好像你美好的子孙,盛况空前呵。多如羽毛的螽斯,群飞蔽日。好像你美好的子孙,生生不息呵。多如羽毛的螽斯,纷纷地聚集在一起,好像你美好的子孙,不可胜数呵!”的记述,则堪称世界上最早描写蝈蝈的文字。全诗用明快、生动、形象的语言,兴、比、赋的笔法,热情洋溢地颂扬了繁殖能力极强的蝈蝈的种族兴旺。反映了生产力低下的时代背景下,我们的先人对生命繁衍、人类子孙兴隆的企盼与祝愿。而由此诗产生的成语“螽斯衍庆”,也便成了喜贺子孙满堂的吉祥语。

  而把蝈蝈作为宠物畜养,则是许多国人的雅趣之一。据说宋代已开始有人畜养蝈蝈,明代从宫廷到民间养蝈蝈已较为普遍。明太监若愚在《宫中记》中写道,皇宫内有两道以蝈蝈的名字命名的门,一曰 “ 百代” ,一曰 “ 千婴” ,这毫无疑问是延续了远古时代对蝈蝈的生殖能力的崇拜。

  入清以来,社会上出现了前所未有的蝈蝈热。寻常百姓与达官贵人不说,仅帝王而言,从康熙,乾隆直到宣统,历代清帝无不喜欢蝈蝈。

  在文学艺术界,蝈蝈历来也是艺术家们乐于表现的题材之一。现代著名画家齐白石先生,是画花鸟鱼虫的高手,他画的蝈蝈形神俱佳,活灵活现。特别是配上大写意的瓜果、花草之后,蝈蝈就更加显得细腻、出神入化,令人赏心悦目。

  无独有偶,远的不说,我邻座那位头戴贝雷帽、肤色白皙、温文尔雅、举手投足一派学者风度、毕业于解放军艺术学院美术系中国画专业、中国褚遂良文学艺术研究会副会长的“一默堂”刘子默教授,对蝈蝈的挚爱,就丝毫不逊色于齐白石老先生。

  当他以艺术家特有的敏锐,听到我怀揣的蝈蝈鸣叫,又得知是千里迢迢从家乡带进京城的,当即用商量的口吻征求余的意见道:“能否取出,让吾等一观?”

  余看室温尚可,遂爽快地应允道:“有何不可!”言毕,即从腰间往上一点点挤装蝈蝈的葫芦,从脖颈处掏出,打开盖儿,先将那蝈蝈倒至手掌之中,然后以拇、食二指捏住其颈部,将其放到餐桌上。

  颇为抓彩的是,在众目窥窥之下,那小精灵竟然不怯不惧,趴定后稍一愣神,便蹬腿弓腰,弹抖双翅,欢快地“格吱、格吱”鸣唱起来。

  优美动听的叫声,引起刘子默极大的兴趣,他引颈近距离全神贯注地观察着蝈蝈鸣唱时的神态,欣喜若狂地连声惊呼道:“乡音、乡音啊!我一定要把它画出来!”其他几位老乡听到这久违的乡音,一个个也都意往神驰,激动不己。

  周口人忠厚朴实,言重九鼎,吐口唾沫能砸出个坑。次日,刘子默果然将取名《乡音》的蝈蝈画出。并题跋曰:“画者,不在大,不在多。逸品者寥寥数笔,便得其神韵。今画乡音小品,旨在观物生情。”画面中的蝈蝈,更是逼真传神,趣意盎然。诚如戏词里唱的那样:“伸条腿、蜷条腿,刺棱棱两膀蹬着筋儿,忽灵灵两眼偷看人儿,那个小嘴它呱哒呱哒喝露水,仔细观看它简直像个活的……”

  日月经天,江河行地;寒暑更替,生命轮回。大自然魔幻般的神力,实非生命所能抗拒。尽管它有时能承受三灾八难,强大得惊人;有时却似深秋老树上的黄叶遇霜,脆弱得不堪一击。3月9日下午,那小精灵终因没能扛得住家乡的低温,令人遗憾地走完了它的虫生之路。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它似乎在拼尽全身的精气神,软弱地抖翅悲鸣几声。虽然少气无力,但余已心领神会,它是在用生命的绝唱,与精心畜养它多日的主人告别。那几声已不着调的呐喊,分明是在令人心碎地告诉余:“哥儿们,拜拜啦!与汝相约,吾明年托生后,咱再形影相随,朝夕相伴……”

  越冬蝈蝈的生命周期大约百天左右,余畜养的这只蝈蝈,至少存活了120天,其寿不算短矣。尤其是生命的最后一个多月,它随余搭火车,乘轿车,逛京城,游古刹。以长鸣的乡音,活生生的实体,从三个方面彰显了其自身价值。一是使余生长在京城的小孙女对蝈蝈这种昆虫的抽象概念,升华为真切实感的认知;二是慰藉了身在异乡周口游子的思乡之情;三是为余赢得了一幅颇具欣赏价值和收藏价值的国画小品。如此算来,那小精灵虫世一遭,亦不虚此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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