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廿四,洛川人也。步出大学校门,风华正茂,意气风发,指点江山,激扬文字,颇有睥睨天下之志。
袁廿四,本名袁真,因其在堂上讲解一道题,用了二十四种解法,诸生叹服,掌声雷动,人送绰号:袁廿四。
袁廿四步入教坛,殚精竭虑,伏案踱步,皆思教法、学法,著述颇丰。但袁生于恋爱之门不入,谈三谈四,无有所成。
家人催,袁生亦急。后草草成婚,妻亦贤,一日三餐,举案齐眉。旁人皆羡:袁廿四,才子有傻福。得贤妻如此,袁廿四心亦窃喜,每至晚,至嬉笑而醒。
日月如梭,如是经年,妻不解怀。妻急,袁生亦急。
多方延医,遍求诸方,阮囊渐涩,可妻腹平平如故。
一日,望妻夫银丝乍现,二人相拥而泣。遂托人抱来一子,名为芹生。
年近四十,忽得此子,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炼乳堆叠,新衣包裹,疼爱至极,年已三岁,拥抱犹多。
渐至长成,苦辛遍历。芹生在家,食不作,衣不洗,袁生夫妇亦不忍责。
忽一日,芹生高中,远离袁生,仅新婚回归一次,后亦家信不再,问候不闻。
袁生嗟叹:好在成了家,不操这份心啦。
日月如梭,袁生夫妇渐至老境,腿僵身硬,诸事不便。
退休之后,袁生租住一间瓦房,有水有电,袁生自嘲:够我的了。
“芹生在外,打拼不易。”袁生频对人说。
八九十年代,薪酬较低,袁生拾干柴以炊爨,十年不添一件新衣,瓦房之前空地,青草渐疯长矣。
无多时,袁生风湿卧床。诸人探视,室内仅一桌三椅一凳,两个大柜而已。
妻亦瘦小,挪动袁生极困难,室内遂有异味。
一日半晌,有人见袁生妻对卖羊肉者言:买点羊肉。卖者问:多少?其妻言:八角钱的。卖者愣。其时羊肉已20元一斤,八角钱能买多少。细看其妻神色,不像逗趣,随正色婉拒:没法卖呀。其妻姗姗而退。
一阵风来,其妻银发飘动,根根如扎心银针。
第二日,袁生嘱其妻唤一认识之路人近旁,嘱曰:帮我一下,看我工资卡上有多少钱,这月的工资打上没有。相识路人跟去银行相看:剩6.20元,这月工资没打上。转而告之,袁生无语。
第三日,袁生嘱其妻唤收破烂的前来,把平生所积图书全卖掉,款交其妻。
袁生望收破烂者装书之目光,定定的,满是凄凉。
是夜,袁生去了。其妻唤而不醒,坐床头,一遍遍抚其腿,曰:你走了,老头子,剩下我自己,我咋办呢?
多方辗转,芹生知讯归家,无泪。旁人皆曰:你爹死了,孩子,你咋也得哭几声啊。遂有几声干嚎。
停尸二日,一柸黄土堙没袁生。时人不忍,有言:
袁生才子赴冥州 ,教坛驰骋自风流。
热血洒尽油灯枯,贤妻无依令人愁。